古蒼生走了。
他並沒有勸李道塵離開龍州，反而鼓勵李道塵放手去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
可即使得到古蒼生的支援，李道塵內心依舊久久無法平靜。
既因為無法想清自己斬道失敗的原因，更因為如今面臨的困境。
再一次的，他感覺到時代和宿命在裹挾著他，讓他不斷前進，卻是一步步走向深淵。
李道塵心裡是清楚的，守住龍州的希望很渺茫了。
可是。
就因為這個原因，他難道就要放棄嗎？
這對得起他前世千年的掙扎？又對得起大罪龍帝那蒼茫的一生？
難道，他又要再一次的退縮？
明明重生之初，他就立誓此生再也不退的。
可命運卻時常笑話他不自量力，大勢如此，重生回來的他不斷在變強，可也是那般險象環生，時常感到無力。
人生也總是充滿了選擇，李道塵這一次又是站在了人生的交叉入口前。
一條是光明坦途，只要他願意捨棄龍州，未來必然有巨大成就。以他如今的底蘊，基本不死就能成帝，達成前世千年夢寐以求的夙願。
另一條則是腐朽的獨木橋，隨時都有可能倒塌，而橋下則是無盡深淵。
可是。
經歷了這麼多，他李道塵活著難道僅僅為了成帝？
若這一次退了，他還有怎樣的信念去追求那登峰造極。
而且……
“我要捨棄的，並不僅僅是龍州。”
古蒼生縱然能來往龍州，但總不能把他這邊所有人都帶走吧。這也就意味著，在龍州這邊的很多人都會被留下。而留下的結局，不用想也知道。
李道塵很清楚，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個單選題。
所以古蒼生的支援，對於李道塵來說只會是壓力。因為他從一開始就決定了怎麼做，古蒼生的支援反倒是讓他覺得自己又要揹負一個人的信任。
明明大勢如此，即使退了，也沒有誰會覺得他李道塵沒膽，估計也是最正確的選擇。
但李道塵心裡最正確的選擇並不是如此！
在放棄和退縮之間，李道塵任性的選擇第三條路，去反抗一切即將壓在他身上的時代洪流。
……
有的人選擇支援，可也有人覺得支援是錯誤的。
和李道塵分別後，葉素真就靜靜等在鎮魔戰場外。
她想著自己短暫的一生，也看著這些年的龍州。
亂世魔眼下，她恍若看到了李道塵這些年的低調隱忍，高歌猛進，以及重重艱難和璀璨奪目。
“李兄，我果然不及你。也知你心中早有選擇，更覺得你的選擇是正確的。可，這條路要犧牲的東西實在太多。”
葉素真雙眸幽深，恍若看到了滿目瘡痍與悲慘的未來。
“你此生最耀眼的光芒，不該這麼早就釋放。”
葉素真走了，雖然知道古蒼生去見了李道塵，但她知道那個心冷理智的老人也有熱血的一面，也會為心中的信仰和堅守付出一切。
她要去找能真正勸的動李道塵的人。
……
沒多久。
白塵煙來了。
“李道塵，跟我去妖魔域吧。”白塵煙第一句話就是如此。
她深深看著李道塵，因李道塵的耀眼而滿心驚豔，忍不住道：“你已經做的夠好了，不必再待在這裡。外面的世界，才是你真正大展手腳的舞臺……”
李道塵只是靜靜看著她，眼中沒有一絲波瀾。
在李道塵的注視下，白塵煙說著說著，就再也說不下去了。那堅定的眼神，讓她覺得自己的一切勸說都是徒勞。
“你…為什麼要這麼固執？”白塵煙莫名生氣。
李道塵並沒因此惱怒，而是問：“過了這麼久，我還不知你真正的身份。”
白塵煙怔然。
此刻的李道塵，竟比任何時候都溫和，讓她都懷疑眼前的李道塵是不是以前詭計多端，步步算計的男人。
這樣的李道塵，顯然更耀眼，她也更欣賞，但她寧願李道塵不這樣。
白塵煙深吸口氣，道：“我叫白塵煙，來自妖魔域。我的父母是星辰魔帝和戰凰女帝，他們在遠古末期那一戰身隕。當年…我其實也在這邊，沉眠到近代才復甦……我潛伏在天道宗，是因為我父親的屍骨被鎮壓在誅邪戰場下的魔窟，我想借助誅邪道果進去……”
李道塵驚訝，雖然算到白塵煙的來頭很大，但依舊大的有些出乎意料。
那兩位魔帝，可是遠古末期妖魔域的主導者。也就是說，眼前的白塵煙曾經是妖魔域最尊貴的帝女。
李道塵想到了那對如神仙眷侶般的妖魔域強者。
那個時候，身為大罪龍帝的他也曾和他們有過不短的交流……
“這些年辛苦了。”李道塵輕聲道。
白塵煙怔然，莫名有種想哭的感覺。
李道塵又道：“若有機會，我會親自帶你父親的屍骨返回妖魔域。”
白塵煙此刻卻不在意這事，而是又不死心的問：“真的要留下嗎？”
“孽龍一脈的龍鱗花再一次綻放了，我不想它們再次凋零。”李道塵只是如此道。
……
而接下來的時間，很多人都來找李道塵了。
像劍不虛他們；道音宗主她們；王寶寶，雲輕水她們……
太多人，他們也沒說什麼，只說過來看看李道塵的情況。
可從他們的眼神中，李道塵能看到，他們是希望他離開的，而且願意為他而死。
“道塵，你是我們山海劍道宗的驕傲，一直都是，所以你要好好的……”劍不虛他們這麼說。
“帝子，這一路的風景很好，謝謝你帶我們走到如今……”這是道音宗主她們說的。
至於王寶寶她們倒是沒說什麼，只是嘻嘻哈哈的讓他陪著喝酒……
可從她們的眼神中，李道塵能看出，她們是當做最後一次陪他喝酒了。
李道塵也知道，這應該是葉素真去找過他們。
這些他在乎的人，也因為葉素真，做出了選擇。
李道塵並不怪葉素真，只怪自己太弱，需要身邊的人面臨如此殘酷的抉擇。
最後。
他爹來了。
李天行不像其他人。
“道塵，我希望你離開。”李天行說的很堅定。
從很早以前開始，李道塵就是他的一切，活著的希望。
他不希望李道塵死，哪怕一點危險也不希望。
這些年看著李道塵不斷身處危險，作為一個父親，他內心是無比無力和難受的。
他痛恨自己不能為李道塵撐起一片天。
“爹……”李道塵出聲。
李天行卻打斷他：“你聽我說。從小到大，我沒有要求你任何事。但這件事，你必須聽爹的。”
李道塵怔然。
看著眼眶有些發紅的老爹，李道塵能感受到他話語中即使再嚴厲，也難掩其中的哀求。
“爹，我不怕的。”李道塵低頭輕聲道。他這時才明白，這才是葉素真的殺手鐧。
面對前世為他而死的李天行，李道塵的心是怎麼也硬不起來的。
“可是爹怕。”李天行眼眶越發紅了：“我怕你死了，我怕你沒有未來。”
“爹是自私的，哪怕玄龍丹鼎的人死絕了，爹也希望你活得好好的。爹也不懂什麼堅持和信仰，就想我的孩子好好活著。道塵，你答應爹好不好。”
李道塵看著苦苦哀求的李天行，眼眶也有些發紅：“爹，就像你只想我活著，我也想你們能活著，我怎麼忍心棄你們而去。若是如此，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李天行如遭雷擊，臉色變得慘白。
“爹願意為你付出一切的，不怕死的。”李天行顫聲道。
“可是我怕。”李道塵出聲，這也是李天行之前的回答。
李天行感覺到陣陣無力，都忍不住癱倒在地。
他寧願自己的孩子活得自私一點，可面對這樣的李道塵，他怎麼忍心苛責？
“為什麼，為什麼啊，我只想我的孩子好好活著，可為什麼這麼難。我的孩子，又為什麼要經歷這些苦難……”李天行有些語無倫次。”爹，這不是苦難，而是我的人生。“李道塵扶起他，細心的為他擦拭灰塵。
這些年疲於奔波，他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看看自己老爹了。
他風華正茂。
可因為他，卻是操盡了心。
他本該讓他父親更好的活著的。
“爹，對不起……”李道塵輕聲道：“我保證，就算為了你，我也會拼盡一切活下去的。”
最終。
李天行也走了。
他勸不動李道塵，那麼就要為李道塵去拼盡一切。
作為父親，他的脊樑永遠不會彎。
而很快，葉素真出現在了李道塵面前。
“你讓我爹他們來，只會讓我更不想離開的。”李道塵古井無波道。
葉素真點頭：“我料到了。”
李道塵抬頭看她。
葉素真又道：“你若能因此離開，固然好。但若是不願，我也希望你身邊的人都能知道你的信念。一個人的戰鬥是孤獨的，我不希望李兄獨自揹負這一切。而且我覺得，為了他們，你或許能創造奇蹟。”
“我清楚的知道自己在為什麼而戰，豈會感到孤獨？”李道塵搖頭。
葉素真也搖頭：“但我不清楚我要為何而戰，又值不值得。可現在，我能說服我自己了。”
李道塵一頓，不解看向她。
葉素真笑了，眉眼卻有些幽深：“自從開啟亂世魔眼，我變得越來越冷血理性。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一切都能理性的做出抉擇。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種事，永遠不會發生在我身上。”
“以前我覺得這樣挺好，能讓我在紛亂的世間走得更遠。但看到李兄，我卻發現自己似乎錯了。”
“我去找李叔前就想好了，若是李叔也勸不動你，那我也留下。哪怕這條路是錯的，我也願意陪李兄你走一走。”
說到這。
葉素真笑了起來，有著男兒不及的豪邁：“李兄，就如當年你去太乾宗救我。這一次我葉素真也會拼盡一切，護你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