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日宮。

身為攝政王,宗政禹平時就很忙。大半時間待在宮裡,偶爾得閒才會回王府。

春季事務本來就多,馬上要開三年一輪的科舉,朝廷事務繁忙。

早朝從金殿回來,他進了書房後,便沒有出來。

希颺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巳時過半。

讓以誠在外面等候,她親自端著托盤進去,放在几上,對著坐在書案後面頭也不抬的男人喊了一句:

“喝藥了!”

連個拜禮都沒有,那態度閒然自得,好似這是她自己家似的。

宗政禹抬眸掃了她一眼,終究是忍住了給她講規矩的想法。

罷了,講了她也是左耳進右耳出,浪費那個時間做甚?

希家這混女,也不像是能被道理說服的人!

把眼前這份奏摺看完了,他才朝她走過去。

“喝完藥,一會兒我給你上針術治療。”

希颺看著他。

高大俊美的男人,一身玄色金邊的貴氣衣袍。皇家人舉止優雅,而他本人又氣勢逼人,偌大的書房硬生生給他襯得逼仄。

果然是尊貴無比、高高在上!

不過,不僅僅是臉好看,整個人都很好看。

宗政禹哪能沒發現她在看自己?

他斜睨了她一眼,沒理會,轉身走到几旁坐下,把藥碗端起來。

從御藥房端過來有一段距離,此時藥溫已經合適就口,他一口氣把藥給喝空了。

這份乾脆利落,叫希颺沒忍住挑了挑眉:“也不怕我給你下毒!”

宗政禹睨了她一眼,反問:“你會麼?”

不等希颺回話,他冷哼一聲,道:“本王活著、還是死了對你好處更多,你這小狐狸會拎不清?”

“呵!”希颺那雙圓潤的貓眸一睜,低聲失笑:“那你不怕我下毒控制你啊?”

宗政禹冷笑:“本王不介意讓你陪葬的!”

希颺聳了聳肩。

還別說,這男人能夠把持朝政,肯定是有本事的。不僅僅是靠殺伐果斷震懾住下面的人,沒有一定的智商,也根本玩不起朝堂權謀。

人家一眼把她給看穿了:她就是想要利用他、好在這帝京立足!

她一點兒也不隱藏自己的心思,笑嘻嘻地問:“不過……為什麼一定要說是有好處我才願意救你呢?說不定,是因為我愛慕你愛得死去活來?”

原主表白那件事,反正已經社死了,她臉皮夠厚就行。

只要她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宗政禹!

果然,宗政禹想到她在春日宴上給自己表白的事,臉色頓時一黑。

想要掐死他的衝動,一點兒也不亞於被她強行撲倒扒光醬醬釀釀!

他冷哼道:“你以為本王會信?”

說來奇怪,她對他說“請攝政王原諒臣女膽子大,臣女傾慕攝政王已久,若攝政王有娶妃的打算,務必考慮我呀”,那時候,他感覺她眼裡是真有那麼點愛慕的。

可後來……

從無妄山那時候起,他就感覺這希家嫡女不一樣了?

“不說這些了,趕緊過那邊小榻上躺下,我要給你扎針了!”希颺還惦記著試驗品小老鼠的死活,只想儘快完成工作回去。

談笑吧,說說就行了,還是辦正事要緊。

她站起來,從手腕上把針囊卸下——這是小祿子想辦法給她弄來的,就跟現代的簡易血壓器一樣扣在腕部,裡面裝著大小不等的金針,合上套在手腕上,方便隨身攜帶。

不得不說,小祿子是個寶藏男孩!

她怎麼跟宗政禹要人,他才會給呢?

希颺兀自走了幾步,發現某人一動不動,不由一愣。

回過頭來看他,她蹙眉道:“幹嘛?要我八抬大轎把你抬過去?”

“你比本王還能頤指氣使!”宗政禹眸光不悅地看著她。

自從他攝政以來,從未有過被別人主導的經歷,歷來只有他指使別人!

可這女人,對他是一口一個呼喝,跟招呼小狗似的!

希颺檢討了一下自己的態度。

好像也是。

高高在上的攝政王,哪裡忍受得了現代醫生的指揮?以她現在的身份,的確是她做錯了。

但——

她就是不改!

不但不改,她還走回來,一把拽住他的手腕,道:“大老爺們別這麼矯情,我忙著呢!”

原主有練武,而希颺則是每天跟自己研究出來的藥劑打交道,才穿過來沒幾天,手就不成樣子了。

手背肌膚白皙、細膩、光滑,但掌心特別粗糙。

這一捉,宗政禹察覺到那乾燥粗糙感,不由低頭看了一眼,嘴裡道:“別動手動腳的!”

他若不想,別說她這小身板能拽得動他,就是捉住他手腕都不可能。

然而,身子遠比理智要反應更快一些,不但讓她捉住了,還順勢便站起,跟著她的力道朝小榻那邊走去。

嘴上說得強硬,實際上一點兒反抗都沒有。

希颺把人拖到了小榻旁,雙手捉住他的雙臂,將人推著坐下,說話那是一點兒也不客氣:“你別磨嘰,給你弄完了我得回一趟丞相府,給祖父施針,我要讓他早點清醒過來!”

宗政禹順著她的推力,坐在了小榻上。

突然想到了什麼,他問:“你打算從醫,以後對每一個病人,都這麼拉拉扯扯?”

希颺一愣:“宗政禹,我想不明白你。”

她有點跟不上他的腦回路,但也沒打算跟,轉頭不看他,專注做自己手頭上的事,又道:“我也不想明白你!我給你解毒,是履行我跟你的交易,你管我怎麼給病人治病做什麼?”

針囊放在旁邊的高几上,一邊做施針前的準備,她嘴裡還能一心二用地道:“趕緊把衣裳脫了,倒也不用脫光,留條褲子就行。”

宗政禹:“……”

一說脫衣裳,他情不自禁想起在冰窟裡,脫得褲子都不剩的場景來。

他們之間的關係算得上是十分凌亂。

睡過,他給她幫過忙,昨日在這裡還擦槍走火差點就……

他面上從容,內心是複雜的。

這算什麼?

身為男人,他是否應該給她名分?

但面對這麼一個毫不知恥的女人,他又很憤怒。

瞧她此時此刻的樣子,好像忘記了昨天發生了什麼事,面對他這麼個有過夫妻之實的男人,不但沒有任何嬌羞,甚至還比他還坦然!

他還沒想完,希颺已經將金針選好、擺放整齊了。

回頭一看,他竟然坐在小榻上發呆!

她腦海裡立即想起來那些不配合的病人,瞬間惱火,破口就罵人:“宗政禹!我這是在給你治病救命,對你來說比對我重要多了,你自己能不能當回事兒、上點兒心!”

宗政禹一愣。

希颺本就不是一個溫柔有耐心的人,捏著金針指著他:“怎麼,這是等著我給你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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