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衛羞愧低頭,“未曾,但繼續跟下去極有可能暴露,所以屬下只得擅自離開。”

“哦?”

舒閒眼裡泛起幾分興味,“怎麼說?”

暗衛語速極快地把容和清去了人市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屬下在外圍觀察片刻,那褚隨風的招式隱隱有幾分宮廷內衛的影子,內功紮實,出手快準狠,反應十分敏銳,屬下不過多看了一會兒就差點被發現,後來他被長樂郡主買下,帶在身邊,屬下不敢冒險,便提前撤回來了,請主子責罰!”

舒閒擺擺手讓他起來,轉而陷入沉思,手指在輪椅扶手上輕輕點著。

原來容和清出門是去買人的。

她一個郡主,要高手做什麼?為何不直接與安南王要?

“你說褚隨風的招式與宮廷內衛相似,可能確定?”

暗衛遲疑片刻道:“屬下隱隱覺得像,但不敢肯定,須得讓與內衛交過手的人來看。”

舒閒又沉默了。

暗衛試探著問:“主子,郡主誤打誤撞抓了黃仲,會不會查到劉一青身上?”

“讓她查”舒閒唇邊泛起柔軟的笑意,“這棵牆頭草,早就該拔了,他走了,才好讓我們的人來。”

“主子的意思是——”

舒閒招了招手,暗衛立刻俯身湊近。

少頃,舒閒沉聲問:“明白了麼?”

暗衛眸光微動,“屬下明白,那郡主那邊還要跟麼?”

“不必了,免得打草驚蛇。”

“是。”

暗衛領命而去,樹下重歸安靜。

容和清回房換回女裝,剛坐下休息喝口茶,王妃就到了。

“清兒快來嚐嚐,母妃剛燉的燕窩。”

王妃進屋在榻上坐下,一抬手,立刻有丫鬟端著托盤上前。

容和清頭髮隨意地用絲帶束在身後,未施粉黛,身上只穿了件藕荷色的對襟薄紗衣,看著涼爽又隨意。

她溫聲問:“這大熱天的,母妃怎麼還親自跑一趟?喊女兒過去就好了。”

“母妃想你就來了。”王妃抬手替她把滑落耳畔的碎髮別到後面,輕輕摸了摸她的臉,感慨道:“我的清兒長大了,我真高興。”

四下無人,時間充裕。

容和清意識到這是個絕佳的套話機會,便端起碗舀了一點燕窩吹了吹送到王妃唇邊,“母妃先吃。”

王妃一愣,隨即溫柔地笑笑,“我給你燉的,怎麼能我吃?”

“有什麼關係?母妃心疼女兒我知道,女兒也心疼母妃啊,吃嘛”

王妃拿她撒嬌沒辦法,只得傾身過去,啟唇吃了。

吃完她把勺子推回去,“好了,你多吃點,落了水都沒好好休養,又為那些破事勞神費力,瞧著氣色都不好了。”王妃的臉色微微冷了下來。

容和清喝了口燕窩,在心裡苦笑,就剩一個月壽命的人,面色能好看都鬧鬼了。

她試探著道:“好在最後父王沒有偏心,該處置的都處置了。”

王妃冷笑一聲,“呵,你差點沒了命,若是輕描淡寫揭過,我非鬧得王府雞犬不寧不可!這麼多年,我忍他夠多了,他心裡清楚。”

有瓜!

容和清立刻來了精神。

她又喝了口燕窩,好奇地問:“母妃為何這麼說?”

王妃轉過頭看著她,微微蹙眉,似是在懊惱自己不該在女兒面前說這些,一時間欲言又止。

容和清善解人意地彎了彎唇,“母妃別想那麼多,不管發生了什麼,女兒永遠站在你這邊,是你生了我,這麼多年,也只有你對我不離不棄,從不嫌棄我是個傻子,我雖然很多事都不記得了,但你對我好,我都知道。”

看著她乾淨柔軟的小臉,王妃鼻子一酸,握住了她的手輕輕摩挲,“你是我女兒,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牽掛,我怎麼會嫌棄你?傻孩子,日後莫要自輕自賤,你永遠是母妃的掌上明珠。”

她的目光溫柔又灼熱,容和清心裡一燙,反握住了她的手。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要是王妃知道她心愛的女兒已經不在人世,該何等痛苦?

果然有些時候,人還是需要一些善意的謊言,若是可以,她會代替原主好好照顧王妃的。

“所以母妃有什麼話不要一個人憋著,和女兒說說嘛,我已經十八了,不是八歲。”

“倒也是這麼個理。”王妃沉吟片刻後幽幽嘆了口氣,“我與你父王……說來話長。其實按照你父王的身份來說,你不該封郡主,這個爵位是他們的補償。”

大景親王封號為單字,獲封的一般是皇室宗親,親王之女為郡主,而安南王是雙字封號的異姓郡王,容和清身為郡王之女,理應為縣主,但卻破格封晉封,這在大景還是頭一份,單從大景的爵位品級來看,她其實是和安南王平起平坐的。

單論實權還是安南王勢大,他比有名無實的親王地位都要高得多。

容和清為此還問了系統,奈何那個小呆瓜一問三不知,她嚴重懷疑係統的編號是按智商高低排的。

此時聽王妃這麼說,容和清頗為好奇,“補償?怎麼說?”

王妃見她快吃完了,眼裡漫起滿意的笑意,又轉瞬化為了死寂,長吁一口氣道:“當年你父王從一個不起眼的小將一路爬上了主將之位,戰功赫赫,威震西南,難免讓人忌憚,當今陛下給他封王的同時又從他的婚事下手,從雲都擇了一名貴女,強行賜婚,以此來牽制監督他。”

不用王妃說,容和清也知道那位“貴女”是誰了。

“當時雲都貴女大多不願意下嫁,雖然你父王是朝中新貴,但到底沒什麼根基,又為皇帝所忌憚,前途難料,一般的世家貴族都不肯犧牲自己的女兒。好巧不巧,當時你的姨母,也就是當今的賢妃娘娘因過失了聖寵,你外祖父為了穩固她的地位,便主動提出把我嫁給你父王。”王妃苦笑一聲,面色黯然。

容和清心裡微微一緊,“那父王……”

“被逼著娶一個從未見過的人為妻,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他心裡不痛快,我知道,所以嫁過來之後,我儘量不在他面前礙眼。我隨著他來了南境,那時府裡已有一位陸側妃,還有個庶子,我努力做一個賢妻,替他打理後院,與陸側妃和睦相處,視容濟如己出,可你父王不以為意,對我橫眉冷對,後面在我有孕之時,又接了巫裁雪入府,寵愛之盛,我與陸側妃加起來都不如她。”

容和清聽著忽然琢磨出點味來。

皇帝在王府安插眼線,安南王不滿也沒辦法,但後宅之中想使絆子可太方便了。

陸側妃扶不起來,他乾脆再找一個來牽制王妃。

哪怕不是巫裁雪,也會是別人。

從他處置巫裁雪的冷酷就能看出,所謂寵愛怕是連一半真都沒有,更多的是做戲。

但哪怕只有三分之一的真情也足夠養起一個人的野心了,這麼多年巫裁雪不就表現得很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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