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
謝倏端著托盤從廚房裡出來的時候，許一哲剛好碼完了指令碼的最後一個字元，他從電競椅裡站起身，往餐桌方向吸了一口飯香味，說: ＂先吃飯吧，讓AI跑一會兒。＂
＂你家居然還有蔬菜和雞蛋，我還以為只有泡麵呢。＂謝倏把面放到兩個人面前說。
＂我媽說總是點外賣不好，所以每週都要來給我買一次菜。＂
＂那你做飯嗎。＂
＂不做。＂
＂那阿姨還是每週都來嗎。＂
＂來。＂
接下來的幾分鐘裡，誰也沒有再說話，直到許一哲打破了沉默: ＂你是怎麼僱到小駱當助理的，他看起來很有經驗啊。＂
＂當然是用我的個人魅力征服了他。＂謝倏想也沒想便信口開河起來。
＂真的嗎？＂許一哲轉向駱君稀。
＂假的。＂駱君稀的回答簡短乾脆。
＂老實講，是不是老方懷疑謝倏藉著破案貪他的錢，所以才派你看著她的？＂許一哲壓低聲音靠近駱君稀問道。
＂我貪他的錢？他不克扣我我就燒高香了。＂謝倏對這個理論嗤之以鼻。
＂兩個資本家，都是一丘之貉。＂許一哲翻了個白眼。
＂你們是怎麼認識的？透過老方嗎？＂駱君稀忽然插話，倒是讓謝倏和許一哲都愣了一下。
＂是啊，我上哪裡認識這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待字閨中母胎solo的御宅族啊。＂謝倏說。
＂我偶爾也出門的，而且，我也交過女朋友。＂
＂哦，你說被電信詐騙那一次唄，那次也能算嗎。＂謝倏說著不禁笑出了聲。
＂我媽說的沒錯，女人的外表是最不可信的，長得人畜無害，說話句句傷人。＂
＂喲，阿姨是不是姓殷啊，無忌。＂謝倏的笑聲更放肆了，環繞在整個客廳裡。
吃過午飯，駱君稀主動去洗碗，回到客廳，看見謝倏和許一哲已經在沙發上玩起了X-Box。他望了一眼許一哲的電腦螢幕，程式指令碼依然在執行當中，忽然他有一種異樣的錯覺，彷彿午後和暖的陽光照射在時間的紋理上，分秒的空隙舒展開來，時光的流逝也放緩了一般。這一刻他看著一邊拌嘴一邊遊戲的兩人，感受到了一種久違的平和。
大約過了兩個小時，電腦發出了提示音——AI分析完成。顧潮升的密語代號是＂潮聲音箱＂，莫雪可能咖位太小沒有專屬的代號，但可以用女演員的密語“玉蘭花＂來代替。
許一哲把關鍵詞輸入Gotrade的搜尋框，果然跳出來一條半個月前釋出的帖子——出九成新＂潮聲音箱＂一對，十一月新發手繪＂玉蘭花＂限量版，五星級酒店同款，聲音洪亮清晰，畫面感強。而這條帖子的實際含義是:十一月新爆料，知名導演顧潮升和不知名女演員共同出入五星級酒店，舉止親密，含高畫質照片多角度。
＂Bingo！至於拍到的是不是你們要找的人，就要看你們的造化了。＂許一哲點開和發帖人的對話方塊，說，＂我看看他要價多少，儘量幫你們砍砍價。＂
最後，許一哲和id為 ＂木葉小新＂的狗仔達成了交易，以5000元的價格買下了顧潮升和 ＂不知名女演員＂的親密照片。
照片發到謝倏的郵箱後，三人緊張地點開附件，在看到照片上挽著顧潮升的胳膊依偎在他懷裡的女人的樣貌時，駱君稀和謝倏對視了一眼——正是莫雪。
從許一哲家出來，謝倏迫不及待地問駱君稀 : ＂駱支隊，這5000塊錢你確定不能報銷嗎？＂
＂不能報銷。＂駱君稀回答。
“不過幸好莫雪被殺的訊息還沒有公開，不然5000塊是肯定買不到這條猛料了。” 謝倏望著夕陽，輕輕嘆了一口氣，說，“哎，莫雪自己可能也沒想到，‘不知名女演員’的新聞，只有在死後才有價值，呵呵，真是諷刺。”
“明天一起去顧潮升的公司吧。” 駱君稀說。
“嗯。” 謝倏答。
顧潮升的“潮聲影業”在濱江有整整一棟大樓，據說他早年拍戲時結識了幾位房地產大佬，跟著一起入了幾棟樓，這就是其中一座——低層是商場，高層是寫字樓，他自己的公司則佔了最頂上兩層，俯瞰整個濱江。前臺的接待不出所料地帶著職業而冷漠的假笑問駱君稀和謝倏有沒有預約，當駱君稀說明警察身份之後，又極力掩飾驚慌地說“請您稍等一下”，一邊提起手邊的電話聽筒。在得到上級的指示之後，她再次恢復那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端莊笑容，告訴他們今天顧總不在，讓他們去顧總的辦公室稍坐，一會兒顧總的助理會接待他們。
顧潮升的辦公室在頂樓走廊盡頭的最後一間，兩面都是擦得一塵不染的落地窗，還接著觀景平臺，無敵江景盡收眼底。坐在舒適的巨幅沙發上，謝倏昏昏欲睡。
“分屍的那把鎢鈸鋼鋸，來源有眉目了。” 駱君稀試圖用案件的新線索幫她打起精神。
“是嗎？怎麼說？” 謝倏打了個哈欠，坐直身體問。
“這種鋼鋸，是雕刻專用的，雖然普通人很少用，但在雕刻師手裡，是比較常用的工具。技偵是在一個雕刻發燒友的論壇上發現有人釋出這種鋼鋸的二手交易資訊，我們查了線上和線下的一些購買渠道，銷售量著實不小，所以，雖然縮小了一些範圍，但仍然很難透過這種鋼鋸精準找到嫌疑人。”
“也就是說，兇手可能是專業的雕刻師或者雕塑家？”
“非常有可能。我已經讓李超他們重新排查前兩位死者生前的社會關係，看看有沒有相關職業的人。”
“還有一件事我也一直沒想通。” 謝倏說。
“什麼事？”
“八年前的受害人羅希楠也是被拋屍河道的對吧？這次的莫雪也是，但為什麼宋梓萱偏偏是在自己家裡被害藏屍的？既然兇手是自備了一套特殊的工具來分屍的，那麼在自己家裡作案分屍，然後拋屍顯然是更合理的方案，第一起和第三起案件應該就是這種情況，那麼宋梓萱的案子就多少有些奇怪了。”
“我也想過這個問題，目前我的推測是，宋梓萱可能不願意跟兇手回家，或者是那段時間兇手家裡來了什麼客人不具備作案條件。”
“這麼不方便還冒著暴露自己的危險都要作案，這個兇手可夠瘋的。”
“嗯，從目前兩起案件的作案時間相近程度來看，兇手很有可能會在近期再次作案，如果不盡快抓到他的話，還會有更多人被害。”
“駱支隊，如果這個兇手真的是個變態，我的意思是，如果他有精神疾病的話，會有可能免於責罰嗎。” 謝倏直視著駱君稀的眼睛，一臉認真地問。
“不可能。從我們的偵查來看，兇手的犯罪是有預謀且精心策劃的，作案的手法冷靜且剋制，絕對不是非理智情況下作出的行為，這個兇手應該具備反社會人格，雖然這也是一種精神疾病，但並不會影響對他量刑。”
“反社會人格……” 謝倏重複著這幾個字，彷彿是在自言自語。
這時候，有人推門進來。
“不好意思二位警官，讓你們久等了，我是顧導的助理，我叫慄烊。” 來人是一個白淨斯文男人，戴著金絲邊眼鏡，一副人間精英的派頭。
寒暄過後，駱君稀拿出了列印出來的照片，直奔主題：“照片上的，是你們顧導吧？另外一位，是一個叫莫雪的女演員，兩週前被害，我們正在調查這個案件，需要你們顧導的配合。”
慄烊一張張翻看著照片，臉上的表情卻始終保持著淡定，過了幾秒，他不緊不慢地說：“這件事，我得跟顧導商量一下，畢竟照片嘛，也不一定是完全真實的，對吧，相信警察同志也不可能因為幾張來歷不明的照片，就認定我們顧導和兇殺案有關係吧。”
“我知道你們顧導是大忙人，不過，他和受害人的關係，相信他自己最清楚，莫雪畢竟也是公眾人物，她被害的訊息，應該很快就會被爆出來，到時候還會有什麼料爆出來，你是娛樂圈的人，應該比我更清楚吧。所以，如果我是你們顧導，一定會盡快配合警方調查，洗清自己的嫌疑。不然等事情鬧得滿城風雨了，那時候的負面輿論，你們就不一定承受得起了。” 駱君稀同樣平靜地說。
慄烊的嘴角輕微抽搐了一下，隨即擠出一個微笑說：“警官，我會向顧導傳達的。”
“我姓駱，電話寫在照片背面了，顧導想好了，可以隨時和我聯絡。” 說完這句，駱君稀起身就往外走，謝倏連忙跟了上去。
＂這個顧導為什麼這麼牛？警察都叫不動？＂進了電梯，見沒有人，謝倏終於說出了心中的疑問。
＂簡而言之，他是紅三代，本身也是業界有地位的藝術家和企業家，而且我們確實也沒有人家涉案的證據。＂
＂簡而言之就是比您背景還硬一點唄。＂
＂那何止是硬一點。＂駱君稀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但你不僅年輕還長得帥，乾的也是為人民服務的光榮職業，而他只是個肥頭大耳的色老頭，拍的電影也不過是些東拼西湊的三流貨色，所以在我心裡還是你比較厲害。＂謝倏想都沒想便順嘴吹起了彩虹屁。
＂你快閉嘴吧。＂駱君稀下意識揉了揉太陽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