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法醫在"刑偵第一線"群聊裡得知駱支隊的辦公室來了一位適齡女青年的訊息,第一時間拿著傷情鑑定書奔赴"案發現場"。

"人呢人呢。"孫雨薇迫不及待地向在場圍觀群眾崔敘和宋晴晴了解情況。

"在裡面呢,不愧是駱隊,一出手就是大美人啊。"

"瞧你那樣,擦擦口水吧。"孫雨薇嫌棄地對崔敘翻了個白眼,偷偷往駱君稀的辦公室裡探頭看去,隔著窗玻璃,雖然只能看見側面,但無疑是個膚白貌美的妹子,穿著乾淨的白襯衣和牛仔褲,手邊放著巨大的帆布包和摩托車頭盔,女孩絲毫沒有注意到他們的目光,低著頭全神貫注地打著遊戲。

"這姑娘,什麼情況?"

"我跟了駱隊三年,能近他身的女人屈指可數,最近也只有藍大小姐了吧,我覺得,這姑娘絕對和他關係不一般。"

"藍大小姐一看就不是駱隊的菜,裡面這位就不同了,和我想象中駱隊喜歡的型別簡直一模一樣。"

"什麼型別啊雨薇姐。"宋晴晴一臉的"敏而好學"。

"駱隊這個人吧,表面上嚴肅認真,內裡是很有一些反骨的,藍小姐那樣溫室裡養大的嬌花,是滿足不了他的想象力的,這位機車女孩就不同了,你看她,是不是一看就很有故事的樣子?"

"我看不出來誒。"宋晴晴搖搖頭。

"嘖嘖嘖,太年輕!"孫雨薇懶得對牛彈琴,再次把頭轉向駱君稀辦公室的窗戶,朝裡面偷看起來。

"你們聚在那裡看什麼呢?"駱君稀的聲音從身後響起,三個看熱鬧的人急忙回過頭,散將開來。

"哦,駱隊,我來送昨天那個故意傷害案的傷情鑑定……"孫雨薇把傷情鑑定往辦公桌上一放,邁著瀟灑的步伐若無其事地走了出去。

"啊,那個駱隊,我也……先去忙了。"崔敘僵硬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也要往外走,"那個……還有……您有人找,在您辦公室等著呢。"

"我知道。"

駱君稀開啟辦公室的門,謝倏沒有回頭,仍然沉浸在遊戲裡,直到駱君稀在辦公桌對面坐下,她才抬起頭。

"駱支隊當真好忙啊。"

"抱歉久等了,說說情況吧。"

謝倏從帆布袋裡拿出一疊資料,翻出一頁紙放到最上面,一邊指著紙上的內容一邊說:"這個人叫蔣宇琦,1980年生人,是凜楓資本的高階合夥人之一。這個人……"她抽出另外一張紙,"這個人是他老婆,盛悅彤,兩人結婚十年,育有一子。表面上看盛悅彤就是幾家上市公司的股東,但實際上,她的父親就是Elijah盛。"她又抽出一張資料,"Elijah盛,凜楓大中華區的總裁,有華人圈"投資教父"的稱號。根據我從宋梓萱前同事那裡獲得的情報,她就是跟蔣宇琦發生了婚外情而被盛悅彤趕出的公司。"

"只憑公司同事捕風捉影的一面之詞,並不足以讓警方對這個蔣宇琦甚至是盛悅彤展開調查,這點你是明白的吧?"

"我當然明白,我今天來也沒有要駱支隊你去調查什麼人,我只是給你預告一下,這個蔣宇琦,或者是他老婆,應該會自己來找你們的,你心裡有數就行了。"

"自己來找我們?為什麼?"

"這點您就不需要知道了,我有我的辦法,只是說出來的話,您可能不會太喜歡。"

"你最好不要……"

"最好不要做違法的事情,對吧?"謝倏打斷駱君稀的話,"放心吧,上次我就充分接受您的教誨了,我一定會遵紀守法的。"

"好的,彙報完畢,那我就不打擾您的工作了,如果蔣宇琦來找你們了,記得給我打電話,你們魏局已經答應老方了,這個案子讓我一起參與,我算是,場外顧問。"謝倏挎上帆布包,拎起頭盔就往外面走。

駱君稀很快就知道了謝倏所謂她有的"辦法"是什麼。這天玄塔分局接到報案,有人入侵了凜楓的郵件系統,用宋梓萱的郵箱賬號給公司全體員工發了一封"舉報信",以第一人稱的口吻曝光凜楓合夥人蔣宇琦性騷擾女下屬,利誘其成為情婦,並且在事情暴露後始亂終棄,逼迫她離職並致使患上抑鬱症等一系列禽獸行為。這封舉報信在員工中快速發酵,很快有人將此事發到微博,高贊評論中有多人自稱是凜楓員工或前員工,紛紛表示自己也曾遭受過這位"蔣總"的性騷擾,對曝光者深表同情。這篇標題為"女鬼深夜給全公司同事發郵件控訴渣男求公道"的貼子迅速登上熱搜,接著又不斷有熱心網友扒出蔣宇琦"凜楓贅婿"的身份,不出兩個小時,連他大學時習慣性作弊的陳年舊事都被扒了個底朝天。

駱君稀站在走廊視窗邊給謝倏打了好幾個電話,一直沒人接。他煩躁地點了一根菸,抽了不到三分之一,就看見李超走了過來。

"報案人呢?"

"在候問室等著了,夫妻倆。"

蔣宇琦和盛悅彤看上去就是那種很般配的精英夫妻,衣著光鮮,坐姿端莊。

"警察同志,我不知道這是惡作劇還是什麼打擊報復的行為,但這封所謂的'舉報信'裡的內容絕對是誹謗,完全不是事實。"不等駱君稀和李超開口,盛悅彤率先開了腔。

"盛女士,是吧,您覺得這件事可能是誰做的呢?您丈夫在公司可能和誰有過節?"

"我怎麼知道,宋梓萱早就已經離職了,她的郵箱已經回收了,能登入她郵箱的無非就是HR部門的人,你們應該把他們叫過來問問。"

"那麼,您和您的丈夫認不認識宋梓萱呢?"

兩人對視了一眼,似乎是在思考如何回答。

"您說郵件的內容是誹謗,也就是說,蔣先生,您和宋梓萱女士沒有郵件中提到的情人關係?"

"這件事情本來就和我們沒關係,結果搞得好像我們成了殺人犯一樣。"蔣宇琦仍舊沉默不語,還是由妻子為他代言。

"您說的是哪件事?"

"就是宋梓萱的事啊,她不是被人殺了嗎?警察同志,這件事真的和我們沒關係。"

"請您二位先回答我的問題,如果郵件中的內容是誹謗,不是事實,那麼蔣先生您和死者宋梓萱是否認識,你們真實的關係如何呢?"

"認識是認識,但我可沒有性騷擾過她,是她先勾引我的。"從剛才一直在沉默的蔣宇琦終於悠悠地開了口,語氣平靜而不屑。

"這麼說,她確實是你的情人?"

"是又怎麼樣,出軌又不犯法,我只是一時糊塗犯了錯,我覺得很對不起我的妻子孩子,所以已經跟她分手了。至於她郵件裡寫的什麼我性騷擾她還逼她離職,那完全是無中生有的事,這是對我名譽權的巨大侵犯,警察同志,你們應該要把這個造謠者抓出來,而不是在這裡用審問犯人的語氣來問我們。"

"蔣宇琦先生,我們當然會查是誰發的郵件,但是您也應該知道,宋梓萱的案子是刑事案件,如果您和她曾經有過親密關係,您就有義務配合我們的調查。"

"我也想配合啊,警察同志,問題是我和她早就分手了,我能知道什麼呢。"

"關於可能是誰發的郵件,二位確實沒有線索嗎?"駱君稀突然問。

"這不應該是你們警察去查的嗎?"盛悅彤冷冷地說。

"行,你們報案的情況我們會進一步調查,但是這個案子很可能和宋梓萱被害案有關聯,所以我們會通知二位來協助調查,到時候還請配合。"

駱君稀說完這些,起身就走,李超連忙跟上去。

"駱隊,你說郵件這事,是誰幹的呀,不過,原本咱們還沒法知道和宋梓萱有關聯的高層是誰,這下倒好,他們自己送上門來了,這麼看來,發郵件這個人等於還變相幫了我們的忙呢。"

"讓技偵去查,但我猜多半是駭客乾的,用的應該是海外的伺服器,不一定能查出是誰。"

"所以,就是無名英雄羅賓漢咯。"

"沒有什麼羅賓漢,犯罪就是犯罪,如果正義需要透過這種歪門邪道的方式才能伸張,那我們的工作就毫無意義。"

李超隱隱覺得今天早上的駱支隊看起來特別煩躁,剛才就看見他給誰打了好幾個電話,然後還一個人在視窗抽菸,現在又來這麼一句,總覺得這案子不簡單。但他沒有時間想更多,在這種時候,離駱君稀自然是越遠越安全,駱支隊看起來涵養好,真的發起火來所有人都得脫一層皮。

駱君稀在下午一點半的時候,終於撥通了謝是的電話。

"喂,駱警官,有什麼事嗎?"電話那頭謝倏的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

"你現在過來局裡一趟,我有事情問你。"

"今天下暴雨,不太方便,要不您有什麼事電話裡問吧。"

"馬上過來,我等你。"駱君稀沒有給謝倏更多討價還價的機會,直接結束通話了電話。

當天下午,"刑偵第一線"群裡再次出現爆料,這次還有圖為證。孫雨薇點開圖片,駱君稀辦公室裡坐著的,還是上次那個姑娘。

無知美少女(宋晴晴):第二次了!上次也是這個妹子來找的老大!

落薇(孫雨薇):我可以作證,就是她。

楓(技偵王天洋):(驚訝小狗表情包)什麼情況,玄塔一枝花還是喜歡妹子的?

超人(李超):不要造謠啊,我們老大絕對是鋼鐵直男,一直都只喜歡女人。

浩瀚King(痕檢齊灝):這妹子可以啊,到底是不是大嫂,如果不是我先預訂了。

Xu(崔敘):(白眼表情包)得了吧你,就算不是大嫂也輪不到你。

無知美少女(宋晴晴):情況不太對,好像吵架了。

隨即附上一張照片,照片裡駱君稀面色鐵青,他對面的女孩站起身,好像要往外頭走。

又過了兩分鐘,宋晴晴在群裡艾特了孫雨薇:薇薇姐,你快過來一下,那個妹子好像很不舒服。

楓(技偵王天洋):什麼情況,駱支隊家暴?

浩瀚king(痕檢齊灝):不是吧長這樣都下得去手!

孫雨薇來到刑偵支隊辦公室的時候,上次見過的那個女孩正坐在宋晴晴的位子上,她的面板本來就白,此刻更是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她面前放著一杯熱水,宋晴晴正關切地詢問她好些沒,而駱君稀這表情複雜地站在一邊,雙手交叉在胸前,倚著牆站著。

看到孫雨薇進來,他說:"薇薇姐,你看看她是怎麼了。"

"我沒事,下雨天就會這樣,我都跟您說了不方便了。"

"我怎麼知道你是身體不舒服。"

孫雨薇走到她身邊,見她身體微微顫抖,抓著褲邊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問:"是覺得冷,還是……哪裡疼?"

"我以前受過傷,下雨天就會疼,沒什麼的。"

"你跟我去法醫室吧,我幫你看看。"

"不用不用,我回去躺一會兒就好了。"謝倏起身要走,卻被駱君稀喝住。

"讓孫法醫給你看看,人民群眾在我這裡弄成這副樣子,出去讓別人知道我成什麼人了?"

謝倏翻了個白眼,但還是跟著孫雨薇走了出去。

法醫辦公室裡,孫雨薇摸了摸謝倏的額頭:"我叫孫雨薇,是這裡的法醫,你有點發燒了。"

"哦,您好,我叫謝倏。這幾天沒睡好,可能感冒了。"

"感冒的話身上的疼痛會更明顯。我摸一下可以嗎?"

謝倏想要拒絕,但這個孫法醫聲音裡有一種令人平靜的力量,她居然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孫雨薇先是輕輕按壓她的手臂,然後是後腰,再後是腿,一邊按,一邊問:"這裡疼嗎?"

謝倏沉默地只是點頭。

"能讓我看看嗎?"

謝倏再次點點頭,孫雨薇掀開給她的衣服,撩起她的褲腳檢視,只見她的右手臂、右肩、腰上和兩條腿的膝蓋處都有淺淺的印記,有長有短,中間一道水平切口,四周圍繞點狀瘢痕,如同拉鍊一樣的形狀——孫雨薇認得那是骨科手術留下的痕跡。

"我很久以前,出過一次車禍,在床上躺了三個月。"謝倏看出她眼神中的疑惑,適時地解釋道。

"我給你拿點布洛芬吧。"

"哦,那個對我沒有用……耐藥了。"

"那你得去醫院開一些處方止疼藥。"

"我不吃那些,沒事,扛一扛就好了。"

"哦,這樣啊,你這種情況,需要注意保暖。讓我們駱隊送你回去吧。"

孫雨薇領著謝倏回到刑偵支隊辦公室。

"你在這裡坐一下,我跟駱隊說一聲。"

謝倏應聲坐下,孫雨薇在心裡說說了一句 "好乖呀"。

"駱隊,那姑娘沒事,回去躺著就行了。她以前出過嚴重的車禍,身上跟重新拼了一遍似的,這種天氣你就別折騰人家了,給人送過去吧。"

"出過車禍的人還天天騎著摩托車跑,心理素質不一般啊。"

"駱支隊,你有時候嘴真挺毒的。"

駱君稀撇撇嘴,卻還是說:"行了薇薇姐,我不會當她面說的。"

回家路上,謝倏一言不發,兩人僵持了好一會兒,駱君稀終於打破了沉默:"雖然技偵大機率是追查不到發件人的IP地址,但你們以後別這樣做了。"

"哦,知道了,駱支隊。"

又是一陣沉默。駱君稀嘆了口氣,說:"抱歉,我不知道你身體那麼不舒服,今天是我不對。"

"沒關係,駱支隊。"謝倏臉上閃過一絲得意的笑,但她掌握了恰到好處的時機,保證駱君稀看不到。

"對這個案子,你有什麼看法?"

"殺人分屍,要麼是出於仇恨的熟人作案,要麼是變態殺人狂乾的,如果是熟人作案,那麼這個蔣宇琦確實嫌疑很大,讓公司下屬向警方隱瞞自己和死者的關係,這點就很有問題,不過,有一件事說不通。"

"頭顱?"

"對,頭顱,藏匿頭顱的行為通常是為了掩蓋死者的身份,但是既然都選擇直接在死者家裡作案了,就代表兇手並不想掩蓋死者的身份,那兇手把頭顱藏起來,就肯定是有別的目的了。這個目的是什麼,我暫時還想不到。"

"嗯,這點我也想不通。"

"沒關係,現在至少有了蔣宇琦這條線,透過他總能查出點什麼。"

"你為什麼會當私家偵探?這個職業不常見。"駱君稀突然轉變了話題。

"哦,這個啊。因為我和您不一樣,我沒有學歷,找不到什麼正經工作,比起送外賣,這個工作還更有意思一點不是麼。"

想起她筆記本上歪歪扭扭的字,駱君稀覺得她這句話應該沒在撒謊。

"幹了幾年了?"

"有五年了吧?五六年,挺久了。"

"方啟遠帶你入行的?"

"老方啊,他人不錯,還把房子給我住,申海的房租你知道多少錢一個月嗎。"

"不知道。"

"唉,您這樣養尊處優的大少爺果然是不懂我們這種屁民的人間疾苦的。"

"人間疾苦?方啟遠客廳裡那臺音響得好幾十萬吧,還有你騎的那個車,我沒見哪個把送外賣納入職業考量的人騎得起。"

"你知道老方以前當臥底的時候開的是什麼車,住的是什麼房子嗎?他能不叛變,那真的是靠著對黨和人民以及國家的一片赤誠,這樣的人他難道不配擁有一臺好音響嗎?而這樣的一個純粹的、脫離了低階趣味的人,難道就不配給他忠實的下屬買一臺像樣的代步工具嗎?"

"這他都跟你說?"

"說啊,那可是他人生的高光時刻啊。你去問問你們魏局,他抓到的那是個什麼級別的毒梟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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