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曼驚駭地看著駱君稀,長時間說不出話來。漫長的沉默凝固在整個空間,單透玻璃內外全員肅穆無言,沉浸在這悲切的時刻。

“這……這不可能……” 不知過了多久,席曼垂下頭,洩氣地自言自語起來,“我……我不會殺錯人的……不會的……”

“你以為你可以凌駕於法律之上,去懲罰那些有罪的人,但雙手沾滿鮮血的你,和你認為的邪惡之人,本質上又有什麼區別呢?”

駱君稀的話像一把刀子,割破席曼最後的防備,她崩潰地抽泣起來。

“你的手究竟是怎麼受傷的?” 駱君稀問。

“是我自已拿刀割的,即使我的手沒傷,我也沒辦法再上手術檯了,看見病人躺在那裡,我就會想起我的媛媛,我會想起她安靜地躺在那裡,沒有了心跳。”

“你的麻藥是從哪裡獲得的?”

“透過一個網上認識的販子買的,聯絡方式可以給你們。”

審訊結束,駱君稀的臉上寫滿疲憊,他轉動門把手,準備從審訊室出去的時候,席曼的聲音忽然又在身後響起。

“那個時候,那位教授,他一直在問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駱君稀回過頭,站在原地望著她。

“我告訴他,他自已應該清楚自已做過什麼。他說他不知道,現在回想起來,他原來是真的不知道。”

駱君稀轉過身,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他關上身後的門,抑制不住劇烈地喘息起來。他遠遠看了一眼謝倏,那一刻,他無比渴望立即衝過去抱住她——但他沒有,他不能。

為了籌備耿教授的葬禮,謝倏陪孫雨薇去震旦大學的員工宿舍收拾他的遺物。耿教授的生前好友兼同事金教授堅持要請孫雨薇吃個飯,她們按照約定在會議室門口等,臨近十二點,會議室門開了,不一會兒,一個微胖的男人憨憨笑著一邊招手一邊朝她們走過來。

“孫法醫,好久不見!” 他走到面前,用力握住孫雨薇的手,長嘆一口氣說,“哎……嚮明的事……弟妹你還是得節哀順變,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你儘管開口。”

他看了一眼謝倏,好奇地問:“這位美女是……”

“哦,她是我朋友,謝倏。謝倏,這位是金澤濤教授。”

“金教授您好!” 謝倏伸手與他交握。

她指了指會議室門口戴著墨鏡、穿著黑西裝,幾名保鏢模樣的男子,小聲問道:“金教授,你們和誰開會呢?這麼大排場?”

“嗨,不就是嚮明之前負責洽談的那個專案咯,美國來的大製藥公司,大錢袋子,想跟我們談學術合作,現在嚮明不在了,還得找新的負責人接,之前很多細節也要重新梳理。”

“哦……” 謝倏點點頭,看見裡面走出一堆人來。眾星捧月一般站在正中間的,是一個戴著無框眼鏡的年輕男子,五官精雕細琢,有一絲中西合璧的混血感。他穿著筆挺的深灰色西裝,勾勒出寬肩窄腰的優秀身段。

“這年頭做學術的也沒幾個有骨氣的了……” 金教授嘲諷地看著圍著男人笑臉相迎的同僚們,冷冰冰地說。

謝倏聽著他說的話,卻彷彿是從另外一個世界傳來的。她感覺身體被定在了原地,她想要移開眼睛,想要立刻逃離,渾身的肌肉卻都在這一刻使不上力氣。

終於,她的意志力佔到了上峰,她轉過身,扶著孫雨薇的胳膊,吃力地說:“我們走吧。”

“金教授。” 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七年了,這個聲音還是會在午夜的夢魘中偶然拜訪。

謝倏回過身,卻沒有抬頭。其實她怎麼做都無濟於事,那個人看見她了,她比誰都清楚。

“程總,你找我還有事?”

“您真的不考慮接這個專案嗎?我個人還是比較屬意您的,而且聽說,您和耿嚮明教授還是好朋友?”

“不好意思啊,程總,藥物化學這一塊呢不算我的拿手領域,而且我手頭的專案也實在很多,所以真的不考慮了。”

“這樣啊……那真是可惜了。” 男人的聲音懸在謝倏頭頂,“那我就不打擾您……和您的朋友了了。”

謝倏再次轉身,拉著孫雨薇快步往外面走。

“老金,這人是誰啊。” 孫雨薇問。

“他就是美國那家制藥公司的老闆,名字還挺文鄒鄒的,叫什麼……程知行,有一說一,小夥子倒是挺厲害,斯坦福的博士。”

“喲,這麼年輕。” 察覺到異樣的孫雨薇拍了拍謝倏,問到,“你怎麼了?從剛才就不說話?臉色還那麼難看,身體不舒服?”

“沒……沒事……” 謝倏艱難地答道。

孫雨薇摸了摸她的額頭,擔憂地說:“這也沒發燒啊……怎麼臉色這麼差。一會兒叫你家駱隊來接你……”

“別!……” 謝倏連忙打斷孫雨薇的話,同時用力拽了一下她的胳膊,“不用叫他來,我可能是有點中暑……一會兒……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三個人在食堂匆匆吃了一頓飯,謝倏便和孫雨薇一起離開了震旦大學。回到家,她飛快奔上二樓,開始收拾東西。她把東西胡亂塞進行李箱,忙活了一陣之後,她坐到地板上,隨著理智的迴歸,她逐漸意識到,她並沒有地方可逃。

程知行已經找到她了,他的無數雙眼睛,也許已經在她的身邊觀察了很久。但是現在,他既然是以程知行這個完全乾淨的身份回來,那就代表,他並不能輕易將她怎麼樣。而她也不再是七年前那個生活在陰影裡的囚徒,她有了朋友、有了夥伴、有了愛人,只要她不願意,他將再也無法悄悄把她藏起來,囚禁在那暗無天日的牢籠裡。

接下去的半個多月,竟然出乎意料地平靜。刑偵支隊很久沒有這麼清閒的時候。這段時間的玄塔區,除了一些小偷小摸、打架鬥毆可以說是一派祥和。

謝倏已經在駱君稀家住了好幾天,原因是老方的房子鬧了白蟻,正在除蟲。於是,工作上難得清閒的駱支隊努力當起了二十四孝好男友,每天下班給謝倏做飯。

這天吃完晚飯,謝倏正四仰八叉地在沙發上看美劇,見駱君稀洗完碗從廚房出來,懶懶地挪了挪身子,給他讓出一個位置來。

他坐下,一把將她攬進懷裡,吻了吻她的臉頰,問道:“生日想怎麼過?”

“生日?” 謝倏抬起頭,一臉詫異,“你怎麼知道我生日的?不對啊,我身份證上那個不是現在啊……”

“沒偷看你身份證,老方告訴我的,前兩天他去找魏局,正好碰上就聊了兩句,他說你生日快到了。”

“哼,他這純純是報復,肯定是因為我問他要生日獎金,他就把我的秘密都告訴你了。”

“生日算什麼秘密,你想要獎金,可以問我要啊。”

“你又不是我老闆,你給的哪還能叫獎金呢。”

駱君稀笑著與她十指相扣,問道:“那你想要什麼?”

“我想去海邊看日出。” 謝倏抬起頭,眼睛裡有星星。

“好,那就去海邊看日出。” 駱君稀捧起她的臉,嘴唇覆上她的。

感受到她熱情的回應,他一欺身,將她摁進沙發的軟墊裡,她修長的腿自然地攀了上來,駱君稀捧著她的臉,兩人靜靜對視,看見了彼此眼中的火光。

……

三天後,駱君稀正寫著“渣男娃娃案”的結案報告,技偵的王天洋來敲門,他捧著電腦坐到他面前,表情有些嚴肅。

“怎麼了?” 駱君稀問。

“駱隊,我昨天又過了一遍那個投票網站的後臺資料,發現有點不對勁。”

“哪裡不對勁?”

他把螢幕轉到他也能看見的角度,說:“你看,這是第一名受害者張棋的投票資料,從這些IP地址和時間來看,都是真實使用者投票,很正常;這是第二名受害者劉易琛的,也差不多,對吧?”

他又切換了一下頁面。

“你看,這是耿教授的投票資料,你看最後這裡……重複的海外的IP地址,你再看時間,都是將近放榜的時間突然訪問的。”

“有人找了水軍來投票?”

“對,你看之前幾天,耿教授的票數都還排在後面,就是放榜前兩天開始,頻繁地開始有水軍投票給他。”

“也就是說……很有可能,是有人故意利用了這個投票網站,目的就是殺死耿教授?”

再次排查了耿嚮明生前的人際網路,除了戴若伊,確實沒有發現其他與他存在個人恩怨的嫌疑人。但對戴若伊反覆問詢,也沒能找到她操縱後臺投票的蛛絲馬跡。那麼剩下的調查方向就只有從耿教授的工作入手了。

駱君稀和李超來到震旦大學化學系,系主任梁冰親自接待了他們。這位梁主任是位典型的知識女性,理性、沉穩、行事利落。

“耿教授目前手頭有幾個科研專案,進展都很不錯,而且耿教授這個人出了名的脾氣好、情商高,想不到誰和他在工作上存在衝突呢。”

“您再想想呢?哪怕是小矛盾也沒有過嗎?”

梁冰思索片刻,忽然“嘖”了一聲,說:“要說有什麼小摩擦呢,應該就是我們院跟美國一家制藥公司最近在洽談合作的事了,這個專案本來是耿教授負責的,但他當時給出的評估是不建議開展和那家公司的合作。”

“為什麼不建議?”

“耿教授覺得對方要求的自由許可權太大,可能會對我們的學術安全造成風險。”

“那家公司叫什麼名字?”

梁冰起身,從辦公桌上翻出一張宣傳頁來。

“就是這家。”

駱君稀看了一眼宣傳頁,上面寫著:

Emerald Biotech|翡柔生物科技

駱君稀回到家,腦子裡還在想著耿嚮明和那家制藥公司的事。

謝倏光著腳噠噠噠跑到他面前,一把接過他手裡的塑膠袋,探頭進去看。

“今天做什麼好菜啊。”

駱君稀有些心不在焉地答道:“咖哩牛肉,魚香茄子,可以嗎?”

“太可以啦!”

謝倏伸手拿過他胳膊肘夾著的那張宣傳頁去看,過了好一會兒,駱君稀才又聽到她微微發顫的聲音說:“這……哪裡來的?”

“我去了趟震旦大學。”

他把王天洋的發現和梁冰提供的資訊給謝倏同步了一遍,她沉默著聽完,說:“耿教授的死,也未必和這家公司有什麼關係吧,一個合作專案而已,有必要費這麼大功夫來殺一個人麼?”

駱君稀一邊切著土豆一邊說:“不管怎麼樣,先查查這家公司準沒錯。”

“我覺得你想太多了吧,再說了,水軍本來就是誰都能僱,搞不好是什麼人惡作劇呢。”

駱君稀抬起頭,用異樣的眼神看著她,道:“說這話,很不像你,你不是向來有一點線索都會查下去麼?”

謝倏一時說不上話來,良久,她嘆了口氣,有些撒嬌地說:“可是你說要帶我去海島度假的。”

駱君稀笑了:“原來你怕我忙著查案子顧不上給你過生日啊,這又不是什麼緊急的案子,不會耽誤我們去海島的。”

謝倏沒說話,睜著大眼睛看著他。

駱君稀把切好的土豆放進水裡泡著,擦乾手摸了摸她的臉,哄孩子一般地說:“乖,我保證讓你看到海邊的日出。”

“駱君稀。” 謝倏抬起頭,眼中帶著期盼,卻又似有一絲哀傷,“你永遠不會離開我的,是不是?不管發生什麼,你都會站在我這邊嗎?”

駱君稀轉過身,緊緊抱住她,他將她的臉放在他的胸前,他的心跳聲在她耳邊,搏動著沉穩的頻率。

“是,我永遠不會離開你,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會站在你這邊。”

“那如果,我不在光明的這一邊呢?”

“那我就,把你拉過來。如果你在陽光照不到的陰影裡,我就帶著陽光去找你,如果我帶不走陽光,那麼,我就燃燒我自已。”

謝倏輕輕拍了拍他的胸口,說:“青天白日的說這肉麻話……你又不是紙錢,我才不要你燃燒你自已。”

其它小說相關閱讀More+

餘下的餘

番茄是蔬菜

我霸道總裁開局擺地攤

柯瑞

網遊:天崩開局我也會努力變強

愛吃薏仁米

碎龍

一念一天

團寵:凌家小福星重生歸來

妤妤hy

沒想好叫什麼,以後再補

音無丶也叫夏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