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是長時間的沉默。

等待的時間裡,駱君稀收到了場外的進展。謝倏看了看他腕上的表,只剩不到二十分鐘了。

他在手機上打了一串文字,遞給身旁的謝倏:

人員已經撤離,商場內部的炸彈還有一會兒就能解除完畢。

謝倏點點頭,臉上的表情卻沒有輕鬆一點。

直播間裡,又開始瘋狂刷起評論:

“好沒意思,謎題太簡單了吧。”

“再上點難度,不夠刺激!”

“+1,生死局最高!”

“+1!”

“+1!”

……

此時,電話裡的聲音再次響起:“想知道真相嗎?找到最後一幅畫,我就告訴你們。”

“那我可以提問了嗎?” 謝倏急切地問。

“提問?……哦,不,不。你們沒看評論區嗎,難度係數又增加了,這次,你們沒有提問的機會,還剩……16分57秒,祝你們好運吧。”

“讓她先走。” 駱君稀說,“老規矩,難度升級,籌碼也升級。”

“可以,警察叔叔,你好man哦。”

“你瘋了?我不走。” 謝倏一臉的難以置信。

駱君稀拍了拍她的肩膀,認真看著她的眼睛說:“你先走。”

他把手機拿給她看,記事本上打著:

徐熠他們就快找到李星宇了,我不會有事的。

謝倏把手伸進衣領,從脖子上取下一個掛飾來,放到他手裡。

“你當然不會有事的,高僧加持過的,靈著呢。”

駱君稀看了一眼手裡的東西,原來是塊佛牌。

“我去找第三幅畫。” 謝倏站起身,快步往其他展廳去了。

確認駱君稀看不見她了,謝倏停下了腳步。她覺得鼻子一酸,抬起頭,一滴眼淚還是不爭氣地滑了下來。

靠著牆,她在心裡覆盤了整件爆炸案:李星宇從愈心院逃出來不是偶然,選擇寧谷匯作為目標也不是偶然,突然決定放周念甄換駱君稀,也絕不是李星宇一時興起。整件事情的背後,和李星宇在一起的那個人,才是真正的策劃者。

本來這些事和駱君稀都沒有關係,是她再一次把他牽扯了進來,現在他還有可能會死,屍骨無存的那種死法。

她用力抹了一把臉,下定了決心:仔細想想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要不就把那幅畫找出來,要不,就和駱君稀一起死。

這時,駱君稀的微信發了過來:李星宇為什麼要殺他的外祖父母?

這個問題確實值得思考,如果李星宇的母親是為了保護他而策劃了火災殺死了他父親,那他和母親的關係應該很親密,而殺死母親的至親,究竟是為什麼呢?

展廳裡所有的畫她都找到了原型,她席地而坐,翻看著筆記,陷入沉思。

她回來的時候,手裡抱著一幅畫。她把畫正面朝裡靠到駱君稀背後的白牆上,對著電話說:“還有六分鐘,畫我已經放在那裡了,落子無悔,沒有貓膩。不過,公佈答案之前,我能不能和你聊聊?”

“喲,這是要撐到最後的意思?聊什麼?”

“有些事,你應該很想讓大家知道吧。雖然我不知道我找的畫對不對,但我想我應該知道你為什麼要燒死你的外祖父母了。”

“哦?你說說看呢?”

“因為他們明明知道你和你媽媽的遭遇,卻選擇視而不見,甚至幫你爸爸一起隱瞞骯髒的家庭醜聞。”

“不僅如此,他們甚至在你的祖父母要把你送進精神病院時,不僅不加以阻止,反而還積極配合。當然,你對你的祖父母同樣恨之入骨,只不過他們去了國外,所以你沒機會下手了對吧。”

“確實讓他們跑了很可惜,但話說回來,死了的那兩個老東西更可惡,每次我媽跟他們哭訴被家暴的事,他們都叫她忍一忍,彷彿那兩張老臉有多值錢似的。” 可以想象李星宇說這話時咬牙切齒的神情。

“不過,這位姐姐,我倒很是好奇……” 片刻的激動之後,李星宇的聲音再次恢復平靜,“你又不是警察,為什麼剛才不跑?你和這位叔叔,是什麼關係啊?”

“這世界上不都是無情無義的人。” 謝倏望見駱君稀灼灼的目光,故意撇過頭去。

就在這個時候,電話那頭像是起了一陣騷動,片刻混亂之後,揚聲器裡傳來徐熠的聲音:“老駱,已經成功制服李星宇,你們趕緊撤離現場。”

“跑!” 駱君稀已然飛快脫下那件致命的外套,抓起她的手就往外跑。謝倏牢牢握住他的手,兩人火速下樓,往最近的出口狂奔。

他們跑出來沒一會兒,畫廊的位置轟然爆發出一聲巨響。所有人都蹲了下來,謝倏再睜開眼睛時,才發現自已被駱君稀緊緊護在懷裡。

她有些尷尬地想掙脫出去,對方卻絲毫沒有要放手的意思,他一臉關切地問她:“還好嗎?”

她呆呆地點點頭。能有什麼不好的呢?命都撿回來了。

煙塵之中,周太太和周念甄朝他們跑了過來。

“小謝,是吧?還有駱支隊,你們沒事吧?” 周太太一把握住謝倏的手,眼睛裡有淚光閃爍,“出來了就好出來了就好,真的謝謝你們救了我女兒。”

“沒……沒事……” 謝倏結結巴巴地回答道。

周太太又連連謝了他們好一陣,還讓周念甄鄭重道謝,兩人才走了。一路上,周太太緊緊摟著周念甄的肩膀,時不時摸摸她的頭,謝倏就那樣呆呆看著她們的背影。駱君稀第一次在她臉上看到了近似羨慕的表情。

駱君稀拍拍謝倏,道:“怎麼?嚇傻了?”

“沒有。” 謝倏從口袋裡掏出和李星宇通話的那部手機,開啟加密相簿,憑著記憶輸入了最後一幅畫的密碼——相片開啟了。

“就算猜對了也沒用,那個計時器根本無法遠端操控。” 駱君稀說。

“嗯,我猜到了,所以只能先拖著時間,等徐副支隊他們的訊息。”

“這幅畫是什麼意思?”

“卡拉瓦喬的《逮捕耶穌》,猶大用親吻耶穌的方式向逮捕他計程車兵發出訊號,導致耶穌被捕。李星宇選這幅畫的意思應該是在暗示他的外祖父母背叛了他和她的母親,就像猶大背叛耶穌一樣。”

“你為什麼會對這些畫那麼瞭解?” 駱君稀終於得空問出了這個問題。

“興趣罷了。” 謝倏不出所料,答得敷衍。

“先送你回家,這邊暫時不需要我了。” 駱君稀拍拍身上的灰塵說。

上了車,謝倏正要去系安全帶,“咔嚓”一聲,駱君稀卻把車門鎖上了。

謝倏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他整個身體靠了過來,幾乎貼著她的鼻子說:“你最近很有問題。”

“啊?有嗎?” 謝倏心虛地往後靠,駱君稀的臉卻不依不饒地貼了上來。

“我哪裡做的不好麼?天天躲著我?”

“我只是有點……”

“忙?你是不是忘了老方告訴過我你在休假?” 他突然變得有些惆悵,嘆了一口氣,說,“謝倏,你是不是討厭我?”

“我沒有……討厭你。” 最後三個字輕得像蚊子叫。

“你想去看電影嗎?”

“哈?” 謝倏被這橫空冒出的問題打了個措手不及。

“不是你說的,工作再忙也要帶女孩子去看電影,要主動一點。”

“我……” 謝倏的心情很矛盾,原本這該是一臉嬌羞地低不語的時刻,但駱君稀這樣直男的發言又實在令她很想吐槽幾句。

“可以嗎?” 他認真地看著她,他的眉眼很立體,有種攝人心魄的吸引力,“如果是我的話,可以嗎?”

“可以……什麼?” 謝倏的耳根都紅了,說話帶著顫音。

“可以……考慮一下我嗎?” 駱君稀像在做畢業論文答辯一般小心翼翼地說,“我工作比較忙,也不太懂浪漫,但勝在學習能力還挺強的……”

謝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駱支隊,你這是……在跟我表白嗎?”

“是啊。”

“哦,你們體制內是規定要這麼表白是吧?不愧是……”

謝倏話沒說完,駱君稀已經吻了上來,他修長的手指嵌進她頭髮裡,將她的臉攏向自已。此刻的駱君稀和平時的高冷模樣判若兩人,熾熱而極具侵略性地索取溫存。眩暈之中,謝倏伸手去摟他的脖子,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的浮木。

這個吻持續了許久才結束,駱君稀看著謝倏略微紅腫的嘴唇,問:“這樣呢?不太符合體制內的規定,你滿意嗎?”

謝倏喘了幾口氣,才說:“有一點滿意。”

“才一點?那下次……”

“駱君稀!你……假正經!” 謝倏羞憤地打斷了他。

駱君稀露出得意的笑,坐回自已那邊,繫上安全帶,發動了車子。

到了家門口,臨下車前,謝倏忽然問:“即使完全不瞭解我是什麼樣的人,也沒關係嗎?”

駱君稀伸出手,輕輕撫摸了一下她的髮梢,說:“我瞭解你是什麼樣的人,至於其他事情,你覺得有必要告訴我的時候,再說吧。”

想起今天這個人才差點因為自已英年早逝,謝倏嘆了一口氣,說:“我沒躲著你,只是跟我在一起,你好像會倒黴,上次在澳門也是,這次不也是?”

駱君稀從衣服裡掏出謝倏的佛牌,半開玩笑地說:“不是高僧加持過的麼,怕什麼?”

謝倏苦笑了一下,開啟了車門。

“那……我考慮一下。”

“好好休息吧。明早來局裡做個筆錄。” 駱君稀一臉愉悅地朝她揮揮手。

徐熠他們是在寧谷匯附近的一棟商住樓的一間待出租的屋子裡找到的李星宇。上一戶租戶剛退租,房子正好空著,李星宇是撬門進入的,從現場遺留的泡麵桶和礦泉水瓶來看,他應該在這裡住了一陣了。

“這個人是誰?” 駱君稀讓他看在舊家電回收廠拍到的照片。

“就是一個我僱的人咯。我給他錢,讓他幫我去買舊家電。”

“你怎麼認識他的?”

“在網咖認識的,他就是個小混混而已。”

“哪間網咖?”

“向陽新村北門口那家咯。”

“你外祖父家廚房裡有疑似易燃物的殘骸,是你放的嗎?”

“誰讓他們習慣往家裡堆破爛,我只是在原來的基礎上又堆了幾瓶汽油罷了。”

“幾瓶?”

“八瓶。”

“所以你是下定決心不讓他們走出那間房子?”

“我媽本來不該死的,他們又憑什麼活著?” 李星宇突然激動起來,銬起的雙手緊緊握拳,“本來我家那場火警察都定性為意外了,他們還要聯合生了我爸的那兩個老畜牲把我送進精神病院。知道為什麼嗎?”

他抬眼凝視著駱君稀,一字一頓地說:“因為只要把我關起來,外面的人就不會知道,他們總是放在嘴上吹噓的精英女婿,實際上是個徹頭徹尾的人渣變態,而他們一手安排“嫁得好”的女兒,最後放了一把火,燒死了自已的丈夫。而且,只有這樣,他們才能拿到我爸媽共同的那部分遺產。”

“6個無辜的人死在你放的那場火裡。” 駱君稀冷冷地提醒他。

“無辜?” 他露出一個扭曲的笑容,“這世上有誰是完全無辜的嗎?有的人,活著本身就是個禍害,只會給別人帶來不幸,那六個人嘛,只能怪他們自已,運氣不好。”

從審訊室回來,謝倏已經坐在刑偵支隊大辦公室裡了,免不得又是一群人圍在她身邊噓寒問暖。明明自已才是身上綁炸彈的那個人,孫雨薇宋晴晴他們卻只問謝倏有沒有傷著哪裡。

“來了?” 他假裝鎮靜地跟她打招呼。

“啊,來了,駱支隊。” 她倒很是自在,彷彿昨天被親得喘不過氣的是另外一個人。

“筆錄錄過了?”

“嗯啊,崔哥給我錄的。”

“你過來一下。” 他把她叫進了辦公室。

她往沙發上一靠,懶洋洋地問:“李星宇審了?”

“審了。”

“同夥呢?”

“他不承認有同夥,說家電回收廠那個人是他從網咖僱的路人。”

“扯淡。”

“嗯,我也不信。”

“他爸媽到底什麼情況,你們查了嗎?”

“查了,事發時他父親身邊的人對他的評價都很正面,這次我們從他的社交媒體入手,發現他有兩個小號曾經在許多個同性交友軟體上註冊過賬號,他的個人電裡也查到不少瀏覽同性成人網站和交友論壇的記錄。”

“他爸是TXL?” 謝倏瞪大眼睛,“那他媽媽是……T妻?”

“嗯,我們聯絡到了他父親生前的幾名男友,證實了這件事。”

“T妻被家暴是很常見的,我之前有過這樣的客戶。” 謝倏皺了皺眉,忽然想起什麼,說,“貝雅特里·倩契!”

“什麼?”

“第二幅畫,那個弒父的女孩,她父親對她長期的侵犯是主要的殺人動機,你說會不會……”

駱君稀點點頭:“如果是這樣,倒能解釋得通為什麼他母親長期忍耐家暴,卻會突然選擇和他父親同歸於盡了。”

“孩子受到傷害的時候,可能就是一個母親忍耐的極限了吧。” 謝倏的表情有些傷感起來。

“哦,對了,李星宇想見你。”

“見我?”

“沒說什麼事,只是請求單獨見你一面。”

“哦……” 謝倏心裡大概有底,但她的反應不動聲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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