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聖廉的案子,用江紫竹在典型案例的報道里的描述來說,“儘管困難重重,但破得迅速、精準、漂亮,充分體現了人民幹警的縝密思維和專業素養。” 張仲澤的死亡和原因作了模糊化處理,案件報道結束於“嫌疑人在事實的鐵證面前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

“我覺得挺好的,沒什麼問題。” 駱君稀讀完江紫竹的稿件,把它放到辦公桌上,給出了他的“意見”。

“我聽李超說,你們破解投毒方式的關鍵證據,是受了小謝顧問的啟發才發現的?” 江紫竹問。

“對,是她提到了死老鼠的事情,我才想到問題可能出在空調系統的管道里。”

“說起來,最近這幾天我天天來,也沒見著她。”

“案子破了,她的客戶拿到了遺產,所以沒必要過來了吧。”

“也對。” 江紫竹站起身,整了整制服的褶皺,說,“行吧,那我這裡的工作就算完成了,咱們有機會再見吧,駱支隊。”

“好,我送送你,江科長。” 駱君稀也從椅子裡站了起來。

江紫竹卻搶著擺擺手道:“駱支隊你就不用跟我客套了,不用送,再見。” 說完,她正要開門,卻又退回一步,對他說,“哦,對了,新年快樂,駱支隊。”

“新年快樂。”

江紫竹揮揮手,推開門,瀟灑地走了。

駱君稀緩緩坐回椅子,拿起手機漫無目的地劃了幾下。整整一週了,謝倏不僅沒見人影,連微信也沒給他發過一條,那天他經過宋晴晴身邊的時候無意間看見她正和謝倏聊得不亦樂乎,兩人的對話方塊裡表情包亂飛。

他不動聲色跑回自己辦公室轉了一圈出來,讓宋晴晴整理一下過去五年內申海市發生的和境外賭博相關的所有案件。然後他覺得積鬱在胸口的某一股氣順了些許。

此刻回想起這件事,他覺得自己的行為多少有些可恥。就在看手機的這會兒功夫,已經進了好幾條拜年資訊,他這才意識到已經是除夕。江紫竹走後,整個刑偵支隊辦公區域只剩下他一個人。牆上的鐘滴答滴答走,每年這時候都在值班的駱支隊,頭一次感到了寂寞。

到了傍晚,他終於坐不住,起身去院裡抽了根菸。

“駱支隊,少抽點吧。”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響起,他回過頭,謝倏的笑臉已經杵到了面前。

老方在她身後,兩人手裡提著大包小包。

“你們怎麼來了?” 駱君稀掐滅菸頭,撣了撣手指上的菸灰,自然地接過謝倏手裡的東西。

“來陪你吃年夜飯啊,一個人值班不是很可憐嗎。”

“裡面是什麼?”

“火鍋的食材。”

“你們準備在我辦公室涮火鍋?”

“對啊,你要不允許的話,我就去小齊他們那裡煮。”

“我沒有不允許。你跟齊灝說了要來,但沒告訴我?”

“他問我了啊,你又沒問。” 謝倏答得理直氣壯。

方啟遠環顧四周,感慨道:“上次在局裡過春節,那得是幾二十多年前了吧。”

“方老闆,你原來是在浦江分局?” 駱君稀問。

“是啊,和你們魏局從那時候就是同事了。”

半小時後,窗外天色徹底暗下來,屋裡的鴛鴦火鍋嘟嘟冒起泡來。

謝倏興奮地往鍋裡大把大把地下肉和丸子,老方則悠悠地在一旁泡起茶來。

齊灝咋咋唬唬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謝倏姐姐,你可來了。”

他的後面跟著一臉淡定的嶽子書,她朝駱君稀說了一聲“駱隊好”,繼而向謝倏點了點頭。

“我特地為了這頓火鍋申請值班,我不回去吃年夜飯都快被我媽罵死了。” 齊灝在謝倏邊上的椅子坐下,趴在桌上睜著小狗一般的眼睛用撒嬌的語氣說。

“喲,當著駱支隊的面說你值班是為了吃火鍋,不怕他找你領導告狀啊。” 謝倏壞笑著看了駱君稀一眼。

齊灝搖搖頭,一臉無所謂的說:“不怕,我們劉主任早就知道我是這等貨色了。”

“瞧瞧你,還想不想在局裡混了,這種時候你難道不應該說,我相信駱支隊一身正氣,是絕對不會在背後打小報告的。” 謝倏說著把自己逗樂了,咯咯笑個不停,齊灝也被她帶得大笑起來。

駱君稀正在把冷凍食材從包裝袋裡拆出來裝盤,聽著兩個幼稚鬼的談話直搖頭。

方啟遠這會兒已經喝上了新泡的茶,對著駱君稀悠悠開了口:“小駱啊,大過年的,開心點,你看他倆傻歸傻,這才像個過年的樣子。”

“說誰傻呢,老方,去年的年終獎你又剋扣了我不少吧,我不說只是懶得跟你一般見識,你可別太過分了啊。”

“剋扣?你不看看自己有多少亂七八糟的報銷記到我頭上,還好意思說。”

“什麼叫‘亂七八糟的報銷’?辦案不要經費的嗎?鐵公雞!” 謝倏朝著老方做了個鬼臉,“一會兒你別想吃肉了。”

“嘿,你這小丫頭還來勁了,我非要吃!” 老方一聽這話,幾乎是從椅子上彈了起來,飛快拿起一副碗筷就往鍋裡去撈肉。

一時間鍋子周圍亂作一團,老方拼命往裡擠,謝倏用力往外擋,而齊灝則操心地扶著桌子生怕他倆把鍋給掀了。

“死老頭起開,這肉沒熟呢,也不怕吃死!為老不尊!”

“熟不熟我自己不會看麼,沒大沒小的。”

這場鬧劇終於在駱君稀的一聲“你倆別鬧了,大家都坐下吃”的命令中落下帷幕。

“行,我給駱支隊面子。” 謝倏拿開擋在老方面前的胳膊,走到正緩緩落座的嶽子書邊上坐下。他們用的是支隊辦公室的一張長方形辦公桌,兩個姑娘佔了一個長邊,齊灝連忙佔了挨著謝倏轉角的位置,駱君稀和方啟遠則坐到她們對面。

他們就著果汁彼此道了新年快樂,和樂融融地吃了起來。

“小嶽,有小齊在,其實你可以回家過年吧。” 謝倏吃了一會兒,忽然想起這個問題。

“一回去就被催婚,實在太煩了,就說春節要值班。”

“啊,原來你也是自願值班啊。“ 謝倏恍然大悟

“嗯。”

“你還那麼年輕,確實不要著急,要好好挑挑嘛。” 方啟遠拿出一副過來人的腔調。

“我對談戀愛結婚沒什麼興趣,更不想生孩子。” 嶽子書波瀾不驚地說道。

“這很好嘛,我們女性的楷模。” 謝倏點頭表示讚許。

“別呀,甜甜的戀愛多好啊,是不是,謝倏姐姐。” 齊灝瞪大眼睛看著謝倏,一臉期待。

謝倏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額頭,說:“你這叫戀愛腦,不可取。”

大家吃飽火鍋,謝倏又換上一口小鍋,煮起水來。

“煮餃子嗎?” 駱君稀問。

謝倏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說:“沒有餃子,有湯圓。”

“湯圓不是元宵節吃的麼?”

“小駱是北方人吧,申海這邊除夕也吃湯圓。” 方啟遠解釋道。

“對啊,團團圓圓嘛。” 謝倏順嘴說道。

“哦,團團圓圓。” 駱君稀機械地重複了一遍她的話。

謝倏看了一眼他臉上的表情,忽然意識到自己似乎說錯了話,連忙寬慰道:“跟我們在一起報個團,也挺圓滿的吧。”

“嗯,是挺圓滿的,你緊張什麼?” 駱君稀被她的反應逗笑了。

“哪裡緊張……” 謝倏此刻開始後悔自己過度的善良,反倒被駱君稀給嘲笑了。

吃過湯圓,所有人的胃裡顯然已經不能容納更多的食物。謝倏津津有味地看著電視裡播放的春節聯歡晚會,駱君稀已經看起了案件資料,齊灝一會兒刷刷短影片一會兒看看謝倏,老方這會兒已經打起盹兒來,嶽子書則繼續掏出那本書讀了起來。

臨近零點,正在電視裡開始奏起煽情的音樂時,駱君稀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接起電話,聽了沒幾秒,表情變得凝重。然後他起身,進到自己辦公室裡去了。他在裡面待了很久,久到所有人都抬起頭注視著他辦公室的門。等他再出來的時候,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

“發生什麼事了,有新案子?” 謝倏問。

“沒有。” 駱君稀揉了揉眼睛,像是要剋制住巨大的疲憊,“我出去一下。”

謝倏一路跟了出去,看見他果不其然是去大門外抽菸去了。

他點菸的手似乎在顫抖,打火機幾乎要從手裡掉下來。謝倏小跑到他面前,幫他扶了一把,再次問道:“到底發生什麼了?”

駱君稀沒有立即回答,他撇過臉去,用力吸了兩口,才說:“我爸在澳門出了點事。”

“很嚴重嗎?”

“嗯,刑事案件。” 他又沉默了,像是做了卓絕的思想鬥爭,最後才說,“他在澳門嫖娼,那個女的……死了。”

謝倏當然明白這件事的嚴重性,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她想了想,才說:“那你母親……”

“她讓我別管,她來想辦法。”

“對不起……” 謝倏實在想不出什麼其他更巧妙的話。

“沒事,外面冷,你進去吧。” 他朝她擺擺手,示意她回樓裡去。

“我陪你抽一根吧,可以嗎?” 謝倏伸出手。

駱君稀望進她的眼睛,猶豫片刻,還是把煙和打火機遞給了她。

謝倏深深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氣裹挾著菸草的氣息進入她的肺裡。

“我爸在我小的時候,其實是個挺好的人,他開了一家武館,每天都會教我打拳。” 她說,“後來,他迷上了賭博,再後來,又開始吸毒。”

對了一眼駱君稀凝視的目光,她繼續說,“再後來麼……我媽就逃走了,我覺得她做得很對。”

“為什麼告訴我這些?” 駱君稀問。

“不知道……” 謝倏淡淡一笑,“我就想告訴你,你不是找人查過我麼?”

駱君稀沒想到謝倏會突然這麼說,一時間反倒不知該怎麼接了。

“這個版本是真的,如果你想知道什麼,我都會告訴你的,別查我了。” 謝倏的眼睛裡倒映著大門口紅燈籠的光,像是有火苗在眸子裡燃燒。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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