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兩個我
跟著姜星到了一個木屋之中。
木屋裡還有一個女子，那女子帶著面紗，悠哉悠哉地品著茶。
當看到姜梨的時候，那女人抬起手拿茶杯的動作僵硬在了半空之中。
“這位是？”
女人聲音非常悅耳動聽，猶如清澈的泉水叮咚。
她的氣質也非常清冷，舉手投足之間都帶著壓迫感，動作處處都彰顯著隨意，卻非常優雅。
面紗下面應該是一張很漂亮的面龐吧？
姜梨心裡這樣想。
這是女人留給他的第一印象，也是最直觀的印象。
“半路撿來的，說是迷了路，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人在海上迷路，估計是遇了海難吧，她說她叫木黎，名字裡也有梨，跟師父你一樣，我想著相見就是緣分，看她面相也不像個壞人，就帶回來了。”
姜梨沒有說話，姜星就率先幫他回答完了全部。
一點沒藏著掖著。
“木...黎？”
那女人聽完聲音更顯詫異。
她好像是非常驚訝能聽到這兩個字。
沉默了許久，對方似乎是在上下打量姜梨。
看這沉默的時間，應該是在非常仔細的端詳。
“我有什麼問題嗎？”
姜梨不太理解，為什麼對方會如此怪異。
“沒有，可能是我太敏感了吧，小星，你先該幹嘛幹嘛去吧，讓我跟這位姑娘說兩句話。”
女人要的搖頭，姜星似乎早就預料到，她要跟姜梨說話，連女人話都沒說全呢，就一溜煙的跑沒影了。
私下無人，整個屋子裡就只有兩個女人。
姜梨無法判斷對方對自己到底是心碎善意還是惡意，所以並沒有先開口說話。
按兵不動，靜靜等待著對方先開口。
兩人似乎是在比拼著耐心，一個站著一個坐著，都特別的氣定神閒。
最後還是女人緩緩嘆了口氣，先開口道：“你...就算來自哪裡？我們的穿著打扮有很大的不同，我從未見過你身上所穿的衣服，看起來料子很好，應該是高階貨，我在你身上發現了靈光，你應該也是一位術士，修為還不低，可我行走這麼多年，從來都沒有聽說過你這號人物。”
“我也覺得我們有很大的不同。”
姜梨微微昂首，她並不奇怪，女人會問這樣的問題。
從兩個人見面的第一眼開始......
不對，是從見到姜星時，她就已經察覺到了異常。
姜星身上穿著的衣服，就像是上個世紀的衣服一樣。
看著還挺原始的。
因為他往日偏偏公子的打扮並不相同。
而眼前這個女人，穿的也非常......古董.....
總之她就好像和他們活在不同的次元一樣。
這也是姜梨最疑惑的地方。
腦筋一轉，姜梨似乎想到了另一種方法詢問這個問題，輕聲問道：“現在是几几年？”
“几几年？嗯...這是個好問題，現在沒有一個確切的國號，上一個朝代應該還是莫朝，不過莫朝的皇帝早已經生死未卜了，如今國民無人駐守，這個世界到處都是混亂，沒有人在意國號，也沒有人在意現在究竟是哪一年。”
姜梨心中頓時沉了下去。
聽女人話裡的意思，她應該是回到了過去。
莫朝。
那不就是她上輩子所生活的朝代嗎？
“那我可能來自未來吧，莫朝對我來說是非常久遠的事情，我所生活的世界已經沒有戰爭混亂了。”
“時空回溯？”
女人震驚的喃喃出聲。
她似乎沒有半點懷疑姜梨這番話，相信的有點太快，又太不可思議了。
這種反應並不是正常人該有的反應。
尤其是對方還是個術士。
姜梨沉吟半晌問道：“你相信時間可以逆轉嗎？”
女人緩緩搖頭。
他們這些做術士的，參悟的便是世間的法則，人物萬物的變化。
時間回溯在他們眼中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姜梨抬起頭環顧四周，隨後開口繼續道：“這個世界原本沒有時間的概念，時間不過是人類為了衡量事物變化所創造出來的計量單位罷了，世間的萬物包括一粒塵埃都在不停的變化，這也就代表時間在不停的向前推移。”
“眾生萬物所產生的變化是不可逆轉的，哪怕偏差一毫釐，都不算是時間回溯，所以這個世界根本就不存在時間回溯的概念。”
“可你說你生活在莫朝覆滅後不久，而我卻生活在莫朝覆滅後百年，這可真是奇怪。”
姜梨說完這句話就將頭偏了，過來靜靜盯著女人。
那女人坐直了身子，似乎陷入了深思。
好半天她才緩緩，開口問道：“你相信一個世界會有兩個同樣的人存在嗎？”
“這話是什麼意思？”
女人突然之間的跳躍性思維讓姜梨有點手足無措。
腦子一時之間沒有跟上對方的步伐。
就在她問出這話後，女人抬起手，緩緩掀開了自己臉前的面紗。
當看清楚她貌的時候，姜梨也不由得吃了一驚。
這女人竟然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
兩個人就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
當然說的並不是現在的皮囊，而是曾經的。
姜梨上輩子的皮囊。
準確的來說是靈魂的樣子。
就好像是同出本源一樣。
難怪姜星會說他們兩個長得像。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靈魂相像的兩個人，無論是眼神還是眼睛都特別像。
就像她們。
“你是誰？”
姜梨皺著眉頭向後退了一步，在另一個地方看到了另一個自己這種怪異的感覺，實在是難以用言語形容。
就是有一種自己好像莫名其妙不是自己了。
“這也是我想問你的問題，你是誰？”
女人大概跟她有同樣的感覺，一開始見到姜梨會愣那麼久，是因為她能夠做到從一個人的皮囊看透靈魂的本質。
她從姜梨的眼睛裡，看到了自己。
姜梨腦子裡面閃過了一個想法。
或許眼前這個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就是上輩子的她呢。
“你是人嗎？”
姜梨試探性的問道。
“我當然是人了，但你為什麼靈魂與長相完全不一樣？我覺得你的靈魂好熟悉，就好像我們本來就是一題，可我又覺得好陌生，我從來都沒有認識過你。”
“我似乎是你的一部分.......”
“我好像知道這裡是哪裡了......”
女人一直在自言自語。
她也不在乎姜梨是否能夠回答她的話了。
眼神從迷茫震驚到幡然醒悟，只用了一瞬間。
誰也不知道在這一瞬間之中，她的腦子裡究竟閃過了多少畫面。
等她回過神來之時，再一次看向姜梨的眼神，就變得無比真摯熱切，親近溫暖了。
“你怎麼了？”
女人的變化有點太大了。
姜梨實在是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就好像一個上一秒跟你完全無關緊要的人，下一秒突然之間要跟你認親戚了一樣。
事實也確實如她所想，這女人還真就是要跟她認親戚。
不，準確的來說是要認自己......
“我是你的一魂。”
“啊？”
女人開口就是讓姜梨震驚一年的程度。
她可從來都沒有覺得自己靈魂有殘缺，人有三魂七魄，少了一個魂魄，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轉世投胎要麼變成傻子，要麼變成沒有情感的機器，要麼就變成一個先天腦部殘疾。
她健健康康還那麼聰明，哪裡像是靈魂殘缺的人？
“你別緊張，我知道我是在哪兒了，我們都是在姜星的所編織的回憶之中。”
“編織的回憶？”
姜梨又一次觀察了四周的場景，這裡的一草一木都無比真實，實在很難想象會是人編織出來的東西。
“回憶怎麼可能編織呢？回憶應該是原本就發生的事啊。”
姜梨疑惑不解，都是女人給她一個答案。
“回憶當然可以編織，所謂的記憶，不過只留在我們腦子裡，留在我們思想之中的畫面片段罷了，它當然是必須要發生過的事情，才能夠稱得上是記憶，但有些時候記憶也是可以編造偽裝的。”
“這個世界上最高明的騙子就是連自己都騙過去的人，姜星大抵也是如此了，我確信我是你的一魂，因為在你靠近之後，我才將失去的那些記憶找回來，也是在靠近你之後，才意識到自己被囚禁的事實。”
女人並沒有一味的將她自己與姜梨混為一談。
她只是非常清楚的認知到了自己到底是什麼。
“你被囚禁了？”
“嗯，大概在我...不對，應該是在你死後，我就被剝離出來了，一直被困在這回憶之中，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一切不過是虛假的假象。”
女人苦笑了一聲，她從頭到尾都沒有表達出任何積累的情感，即便是說出自己被囚禁，也依舊淡淡的。
“我曾經許諾過姜星一件事，其實他一點也不喜歡跟著我天南地北的哪都跑，也不喜歡接觸那些鬼啊，神啊的東西，他其實非常向往，能夠找個地方安穩定居，曾經也問過我願不願意跟他一起去。
我知道，他大概對我是有好感的，所以我想要委婉的拒絕他，跟他說，如果有一天山河無恙，百姓安居樂業，侵略者滾出我們的國土，這世間不再有髒汙，我就找個沒人的地方，跟他隱居到壽終正寢。”
“可我食言了，也死了，這裡應該是個海島吧？這海島並不大，只要走上半天就能夠全部走完，當初偶然間發現這個海島之時，我就跟他說，如果有一天我所說的那些願望真的都實現了，那我就來這座島上定居。”
“他記得那座島，記得我的承諾，也記得我，用記憶構建出了這麼一個島嶼，然後把我囚禁在他的回憶之中，這樣子，一不會引起我的警惕，也不會被我懷疑，二我會變得非常好控制，只要不恢復清醒的意志，就不會逃離他的魔爪，所以我該慶幸你來了嗎？”
沒有人想要消失，女人也一樣。
儘管她只有一魂，但僅僅這一魂，也是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想法的。
甚至在這個用回憶所編織出的幻境之中，兩個人產生了不同的想法以及生活習慣，就連性格也大有不同了。
所以......
姜梨如果想要補全靈魂，就必須要讓另一方消失。
“那你是怎麼想的？”
儘管對方是自己的魂魄，但這麼多年過去已經生出了新的思想，那便是另一個人。
姜梨不會去做強迫別人的事情。
就算是自己的靈魂也一樣。
“我？”女人真的認真思考了好一會兒，這才抬起頭，緩緩道：“我也不知道我該怎麼想，但我知道，我不想要繼續待在這兒了，我大概應該被囚禁了百年吧，這百年的時間，我一直在做重複的事情，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做好姜星的好師父，每天不是在指導他功課，就是在這屋子裡喝茶，沒有覺醒的時候，每一天都當新的一天過，其實覺得還好，但當這些記憶全部都是從潮水一般湧來時，我覺得........我好像無法接受如此不自由的自己。”
女人站起身來，不知從什麼地方拿出了一把匕首，她緩緩走到了姜梨面前。
刀尖朝著自己，把刀柄一把塞到姜梨手裡。
隨後抬起姜梨的手，朝著自己胸口狠狠來了一刀。
並沒有什麼血腥的場面，畢竟女人只是一個魂魄而已。
零零散散的光點緩緩漂浮在半空之中，朝著姜梨融入。
那女人唇角掛著笑意道：“抱歉，坑了你一把，不過.......你以後一定會明白我的良苦用心的，別太相信他，就算他對你再好也一樣，還有.....我希望你能去找陸湛....找到他......一定要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