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
年年看到了一個完全不一樣的二哥哥。
破碎的，幼小的。
潛藏在記憶深處，永遠不想想起的。
在一個又一個的記憶迴圈碎片之中，年年還看到了其他家人。
因為她的失蹤，瘋瘋癲癲到六親不認的媽媽。
在外東奔西跑，每天都疲於奔波尋找她的爸爸。
拚命讀書將自己所有時間都放在學習上的大哥。
還有在學校被人百般欺負，回到家也無人關注的餘生。
在那一段持續性混亂的時間裡，餘生在家裡生活的就好像透明人。
當他帶著一身傷回來的時候，都不等他訴說委屈，迎面而來的就是一陣指責。
爸爸無心關注餘生身上的傷到底從何而來。
他的第一想法，就是這個調皮搗蛋的兒子，在外面惹事，跟人打架了。
畢竟餘生之所以會轉學到普校，就是因為在私立中學跟人打架。
而餘秋照顧弟弟的方式更奇葩。
他即便知道餘生是在學校被欺負，也沒有安慰一句。
反而是一直在教育他男兒有淚不輕彈，要獨立自主，堅強的大道理。
朋友？
那就更沒有了。
從前的朋友因為餘家生意動盪，幾乎都不太聯絡了。
而轉學之後，又因為王琪的緣故，餘生在學校被男生孤立，女生也不太敢靠近。
他一直都是獨來獨往的一個人。
因為學習一落千丈，原本偶爾還會幫他出頭的老師們，也不再關心這個小少年。
曾經人人關心的小少爺，突然之間成為了沒有人理睬的小可憐。
落差可想而知。
餘生痛恨極了，可他又不知道恨誰。
父母哥哥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苦衷。
曾經那些朋友，或是因為家長的原因，誘惑是原本就不交心，都一個個離自己遠去。
他無所適從，最後只能將全部恨意，都轉移到王琪身上。
餘生為什麼害怕看不見摸不著的鬼魂？
年年在記憶碎片之中也找到了答案。
就是在漆黑一片的雜物間中，王琪將餘生關到了裡面，裝神弄鬼嚇了他一整晚。
也是這一次，餘生差點失控殺了他。
記憶再一次回到了最初始的原點。
漆黑的雜物間，門外傳來空洞幽深的吟唱，好似厲鬼在低音。
年年緩緩轉過頭，看向餘生總是蜷縮的那個角落。
不知為何，心裡難受的很。
她摸索著走到了距離角落差不多的位置，輕輕呼喚了一聲：“哥哥。”
年年從來都沒有如此真心實意的呼喚過餘生。
在餘生的記憶碎片裡，她看到了家人，因為她而備受折磨的五年。
從前不能理解的感情，只能靠直覺分辨出的喜歡，在這一刻變得無比清晰。
原來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她的家人，都依舊深刻的愛著她。
“年年？”
突然之間得到了回應，年年微微一愣。
按道理說，沉浸在回憶之中的餘生，腦子裡想的都是過去。
而那個時候，她還沒有回家，也不會記得自己。
為什麼，在記憶之中的哥哥，能準確的叫出自己的名字？
“年年...是不是你？”
年年聽聲音能分辨出此刻的餘生，就距離自己不遠。
她順著聲音的方向，朝前摸索，摸到了略微有些冰冷的肌膚。
“二哥哥？”
“年年，你是來帶我出去的嗎？兒歌就知道你最好了，最有本事了，一定能帶我出去的吧？”
餘生聲音裡充滿依賴，甚至有些哽咽。
“我能！二哥哥，你什麼都不要想，深呼吸一口氣，跟我一起念。”
就算是看不見，年年也依舊重重的點了點頭。
大人的靈魂迴圈在痛苦回憶之中，會對外界產生極大的不信任感。
正沉浸於此的餘生，竟然會對她求助，那就證明，二哥哥對自己有極大的信任。
這是來自家人的信任。
就像師父師兄們對她的信任一樣。
“心若冰清，天塌不驚，萬變猶定，神怡氣靜，塵垢不沾，俗相不染，虛空寧泌，混然無物，無有相生，難易相成......”
小糰子稚嫩的聲音響起，毫無起伏波瀾的念訣聲，莫名給了餘生極強的鎮定作用。
他跟著年年一字一頓的重複著這些難以理解的文字。
回憶之中的黑暗，乍然出現了一道光明。
餘生本能的就感覺要朝前走，只要走進光亮之中，就能離開這個令他恐懼的地方。
小糰子看著餘生無意識的走向出口，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嗯。
二哥哥的悟性真不錯。
清心訣竟然唸了一遍就有用。
一直目送到餘生的身影完全離去，年年這才收回笑容。
她回過頭，被光亮照應的地方，正站著滿目猙獰的王琪。
年年板著臉，抬起手對準自己的眉心點了一下。
絲絲縷縷的金光從微信之中被抽出，眼前的王琪臉色大變。
“貘，真是難得一見，還不跑嗎？”
年年用伶俐的目光看著王琪。
就在她話音剛落的下一秒，眼前人突然之間迅速縮小，變成了一個體態像迷你豬，臉部像大象的形象。
貘。
一種虛幻的異獸。
最喜歡製造噩夢，吃掉別人的美夢。
貘這種東西與夢魘相似，但比夢魘可怕。
畢竟夢魘只會製造恐怖的夢境，卻不會窺探他人的記憶，更不會蠶食他人的美夢。
方才沒過一會兒，小糰子就感覺到了不對勁。
所謂沉浸在回憶之中，就是做夢一直夢過去的記憶。
年年雖然對曾經的家人瞭解不多，但也知道餘生和趙糖的關係極其要好，以及趙糖住進她家的大致時間。
方才一連串的記憶碎片之中，有很多畫面都是極其怪異的。
就比如餘生總是朝著一個地方傻笑，在外面以及回家受了那麼多委屈，稍稍緩解一會兒，就能夠立刻滿血復活。
這當中好像缺了點什麼。
缺了一個能夠治癒餘生，並且支撐他走過那段艱難時間的人或事情。
年年猜，那大概就是趙糖。
二哥哥雖然腦子不太聰明，卻是個重情重義，非黑即白的人。
他那麼在乎趙糖，不可能一點原因都沒有。
而且餘生現在都已經走出來了，沒道理，一回憶起曾經就開始恐懼。
那麼大機率，就是這小東西做的手腳。
它吃掉了餘生從黑暗中走出的理由，吃掉了關於趙糖的所有記憶。
加深餘生的痛苦，試圖讓其陷入泥潭之中。
無法自拔。
“嘿嘿，我無處不在，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像小豬一樣的貘嘿嘿一笑，直接化為一縷青煙，從原地消失了。
年年嘆了口氣，把抽出來的功德又塞了回去。
挺疼的，還是別浪費了。
貘這東西不好抓。
雖說是異獸，可本就是虛幻之物。
再加上貘的能力有些特殊，可以遊移在每一個人的夢中，想跑隨時就能跑。
比鬼魂還要虛無縹緲，很難抓到。
剛才未荷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在不知不覺間就將貘打進了餘生身體裡。
或許是在突然之間刮過陰風的時候。
又或者是在更早的時候。
令年年有些喪氣的是，她竟然沒有絲毫察覺。
等到未荷催動貘後，她也沒搞清楚是怎麼回事。
要不是這個小傢伙貪心，看到她靈魂出竅，就想要把她的記憶一起吃掉。
她也未必能將其揪出來。
哎，總歸貘現在是離開了，二哥哥目前的處境還算安全，她還能稍稍放心些。
看著又變成漆黑一片的空間，年年長嘆了口氣，隨後移動著靈魂飄出了餘生的身體。
看到自己的肉身此刻就在身邊，立馬鑽了進去。
穩住魂魄，這才睜開雙眼。
今天晚上天台的狀況實在是太混亂了，監控攝像頭裡也看到了，有一個人從樓上跳了下去。
那個人就是未荷。
而監控畫面中，未荷跳下去之後並沒有任何損傷，一階一階的踩著空調外機，直接爬牆從學校的後圍牆離開了。
在看到監控的時候，圍觀的老師心驚膽戰。
詢問王琪等人，得到的卻都是鬼啊阿飄啊之類的話。
老師當然不信這些，都當這些孩子有些癔症了。
讓家長將其帶回去，還給他們放了幾天的假。
餘生作為當事人，自然也被領了回去，同樣獲得了幾天假期。
回到家後，餘生似乎已經忘記了沉浸在痛苦回憶之中的那段莫名的經歷。
餘生沒有題，小糰子自然也沒說。
更沒有跟爸爸媽媽講。
年年下意識的就覺得，如果把這件事情告訴給爸爸媽媽，會給二哥惹來麻煩。
二哥已經夠可憐的了，還是不要讓他更可憐了。
晚上的時候，年年躺在床上仔細回憶起在天台上的一幕幕。
越想越覺得未荷在得知自己是道士時的驚訝，有點假。
她看自己的目光為什麼那麼柔和？
好像是從前就認識她一樣。
還有那個紋身......
年年突然之間想到了一種可能。
會不會未荷也跟聖教有關聯？
三師兄之前說過，這種會給紋身下咒的古法紋身師都是有傳承的，並且數量非常稀少。
那個時候未荷年紀很小，不可能是她下的手。
但有可能，是教她紋身的人做的。
思緒至此，好像有什麼東西突然之間被打通了一樣。
原本對追查未荷這件事情，只有百分之五十的興趣。
但現在就是百分之百了。
她得抓出聖教的人，抓住那些害過自己爸爸媽媽和哥哥的人！
“咚咚咚。”
房門突然之間被敲響。
小糰子慢慢吞吞的下了床，緩緩開啟房門。
一開門看到的就是一臉賊兮兮表情的餘生。
年年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十點半了。
“二哥哥怎麼了？”
“先讓我進去。”
餘生左右看了兩眼，確定沒有驚動爸媽，連忙側身擠了進去。
這個時間段打擾妹妹睡覺，被爸媽抓到了，肯定是要捱罵。
年年滿腹疑惑，關上門之後坐回到床邊，眨眼無聲的詢問。
“我們這幾天不是被學校強制放假了嗎，關鵬自己一個人在家挺害怕的，剛才我們兩個聊了聊，他說他知道一點事情，但要打電話跟我說，我就來找你一起聽了，或許你能從他這裡聽到一些關於未荷的線索。”
餘生掏出了手機，給年年看了一眼聊天記錄。
聊天介面裡，關鵬回到家沒多久，就又遇到了不少靈異事件。
洗澡的時候，頭頂上的燈突然之間爆開，水龍頭裡的水突然變熱，又或者是床單自己飄了起來。
反正場面極其嚇人，都快要把他給嚇成神經病了。
餘生安慰了他幾句，再三追問之下，關鵬終於鬆口，準備把關於王琪與未曦的事情告訴他。
“他願意說了嗎？”
“對，我現在就給他打。”
說罷，餘生就直接給官鵬打了一個視訊通話過去。
電話很快就被接通了，關鵬此刻的臉色比白日還要難看更多。
看起來半死不活的，就好像只有一口氣兒吊著一樣。
“未曦到底是什麼情況？她要報仇，怎麼會把你也算裡面？”
電話一接通，餘生就迫不及待的問道。
關鵬咬緊下唇，先是沉默了一會兒，隨後又像是下定決心一樣，閉著眼睛咬牙說出的事情經過。
“我...我之前看到了...看到了王琪他們三個，殺了未曦的現場...其實當時我是想報警的，可我被他們發現了，他們威脅我，如果我敢說出去，害得他們坐牢，一定會把我一起殺了，我害怕他們...就什麼都沒說....”
“學校裡不都是傳未曦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嗎，我當時看她失蹤了那麼久，也沒有人找她，就更不敢自己去報警了，畢竟這種話空口白牙的說出去也沒有人信，我只能做個人證，別的什麼都做不了。”
“但就在一個星期之後，未曦又重新回班上課了！我看到她活生生在眼前，就以為她沒有死，但王琪他們不這麼想，他們一直在說是未曦的鬼魂回來復仇了。”
“後來不知道為什麼他們玩起了招魂遊戲，我覺得，他們應該是不敢相信未曦還活著這件事情，畢竟當時他們說已經把屍體處理的非常乾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