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都是活人
“這裡還是醫院？”
姜梨放鬆了下來。
樣子看起來就像是真的來醫院探望友人的。
“算是吧，準確的說這裡是我的鬼域。”
女人輕輕一笑，點頭回應。
“鬼王級別的鬼域啊，我還是第一次見。”
“感覺怎麼樣？”
“還不錯吧，最起碼乾淨整潔，之前我遇到一個百年老鬼，她也有鬼蜮，在一個小樓裡，小樓破破爛爛的，特別髒，不過也正常，畢竟她的鬼域是給自己畫地為牢，強行催生出來的。”
姜梨聳了聳肩。
同為百年厲鬼，小樓裡的女鬼對比眼前的女鬼，差了簡直不是一星半點。
真不知道眼前這個女人是怎麼變得如此強大的。
“嗯~像我這樣的幸運兒不多，你說他也是百年老鬼，那活著的時候應該跟我在一個年代，在那個年代生活的人大多都是苦命人。”
女人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之中，一雙眼睛空洞無神。
“那隻鬼一點也不苦命，她是放白鴿的，自作孽不可活罷了。”
姜梨回想了下大宅裡的經歷。
一屋子全員惡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你倒是挺嫉惡如仇，可我不這麼認為，那個時候無論男人女人老的少的，都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有太多的萬般無奈了。”
“你為什麼一直看著那朵百合花？”
姜梨迴避了這個話題。
她無法跟大宅院裡的女鬼共情，也沒有辦法與眼前的鬼王共情。
或許他們出生在同一個年代，經歷過戰火紛飛，見識過人間慘劇，多少能夠激起一點惺惺相惜。
但她沒有切身經歷過。
只能憑藉自己的道德三觀，來判定對錯。
爭論下去沒有意義，也很危險。
“那束花…對我來說有特殊的意義。”
鬼王很明顯不想多說，姜梨也沒有再繼續追問。
“我剛剛看到那兩隻鬼…她們是由你操控的嗎？”
都已經是靈體了，自然不可能生病。
不需要打扮成護士的鬼魂過來檢查身體，更不需要掛吊瓶治療傷病。
所以眼前的一切以及她剛才看到的畫面，肯定都是鬼王自己的安排。
但她有點不明白，鬼王為什麼會這麼做。
“算不上操控吧，準確的來說，她們是在無意識的做著生前重複過很多次的工作。”
“你生前是醫院的病人？最後死在這裡的？”
鬼王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她突然轉移視線，看向了自己，掛著吊瓶的那隻手，久久無言。
就在姜梨以為對方不會回答，準備保持沉默的時候。
女人突然之間嘀嘀的笑了起來。
她摸著床榻，視線環顧一週，最後定在了姜梨身上。
四目相對，姜梨看清了這雙空洞眼眸中最濃烈的情緒。
那是恨意。
強烈的恨意。
“我不是死在這裡的，但有很多人死在這裡，你知道這間醫院下面埋了多少股骨嗎？”
“三萬八千一百六十二具。”
姜梨眉頭一跳。
三萬多的屍骨？
這醫院下面難不成是個萬人冢？
這裡到底經歷過什麼？
【啥情況啊？這女的真的是鬼王？】
【你們聽到她說什麼嗎，我耳朵沒說你吧，這醫院死了這麼多人嗎？】
【正常，住進醫院都身體不好的，正常人誰來醫院啊，人來人往，有病有痛，醫院裡會死這麼多人，也不稀奇。】
【呃……你們是不是沒看過節目具體介紹啊？節目組把除靈地點的所有資料都列出來了，這裡確實是個醫院沒錯，可這個醫院從建立到廢棄，一共才不到一年的時。】
【我靠？一年死三萬多？這是個黑診所吧！】
不單單是姜梨震驚，所有看直播的人都非常震驚。
這是一個非常恐怖的數字。
恐怖到難以想象。
幾萬人的屍骨堆疊在一起，怕是都要有小山坡那麼高了。
都埋藏在醫院之下，那畫面簡直不敢想象。
“很震驚是吧？小小的醫院裡居然會死那麼多人，不過你也不要多想，死去的人並不都是埋在這兒的，最後屍體留在這裡的，也不過才寥寥幾個。”
“那你既然不是死在這裡的，又為什麼會在這兒建立鬼域呢？”
姜梨不解，她突然非常想探索女鬼王身上的故事。
很奇怪。
對方明明是非常危險的，可除了展露出鬼王實力的那一刻時，一直到現在她都沒有產生抗拒排斥，或是恐懼的感覺。
其實以她現在的實力，看到鬼王應該是要害怕的。
矛盾感實在是太強烈了。
“因為我要守著這片地方啊。”
“守什麼？”
“你想知道我的故事？還是想知道這家醫院的故事？”
鬼王在問出這個問題後，姜梨莫名就產生了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理智告訴她不要聽，聽完之後可能會有很嚴重的後果等著她。
但是心底裡又有一個聲音在瘋狂叫囂。
要知道，要知道一切的真相。
究竟是選擇理性還是感性？
姜梨皺著眉頭糾結了很久。
【姜梨在想什麼？這隻鬼竟然是住在醫院裡的，那她肯定知道醫院的真相啊，問出來任務一不就完成了嗎？！】
【啊啊啊吧！我太好奇了，姐姐不要猶豫了，快點問啊！】
【不知道為啥，我莫名就覺得特別緊張......】
彈幕裡瘋狂催促著姜梨。
大部分人都想讓姜梨趕緊詢問，這樣一來就能把，還躺在手術檯上的赤木陽子比下去。
拿到任務積分，揚眉吐氣一把。
“你要考慮好，如果這個問題回答不好的話，你有可能會死在這裡，等不到天亮。”
鬼王看出了她的糾結，又補了一句。
像是在規勸，又像是激將。
姜梨一咬牙，心一橫：“我要知道！”
什麼危機預感，都上一邊去吧。
若真是貪生怕死之輩，這道途也可以，現在就斷了。
“你很有勇氣，我還挺喜歡你的，那就先說說我吧，我其實跟你一樣，生前也是個術士，我出生起就沒爹沒孃，是道觀的觀主心善，看我可憐把我撿回去的，我所在的道觀名字叫做昇陽觀。”
【昇陽觀....好奇怪的名字啊。】
【啊嘞？漂亮的美女姐姐生前也是個大師嗎？我還以為全天下所有的大師都是仙風道骨的老爺爺呢。】
【又不是誰老誰本事就大，隔壁咱們華國的術士元齊，看著年紀也挺小的，而且瞧的特別厲害，關鍵是他很帥呀！】
【啊啊啊吧！對對對，小奶狗弟弟型別，元齊小道長真的是太帥了！瘋狂戳我xp.....】
【哇，靈異直播又變成選秀節目了？所以無論看什麼節目，你們的關注點都是在男的帥不帥嗎？】
【跑題了吧，昇陽觀這個名字我聽過，給你們科普一下，這個道觀在百年前就荒廢了，觀裡的道士在亂世時下山，幫著國人抵禦外敵，後來都死在了那場戰亂裡，感興趣的可以去搜一搜。】
有了這個彈幕，原本噼裡啪啦滾動的字元，突然之間變得少了許多。
估計很多人都轉過頭去搜了昇陽觀的歷史去了。
“天下動盪，我們原本隱居山林，幾乎不過問世事，卻在那個時候一起下了山，原本我應該是留在道觀的，我是最小的弟子，就算是下山了，也幫不上什麼忙。”
“師父說他們很快就能回來，讓我在道觀裡等著，讓我好好給祖師爺上香，可他們再也沒有回來過了，下山之後，杳無音訊。”
“我一個人孤孤單單的生活在道觀裡，每天就是劈柴挑水做功課，後來我實在是忍不住了，收拾好包袱，下山想要去找師兄和師父。”
“之後我就看見了數不盡的人間慘劇。”
“人們活得不如豬狗，沒有固定的居所，因為他們不知道什麼時候炮火就會飛向自己的家鄉，我知道師父師兄他們下山就是為了幫助他們，所以我也想為他們做點什麼。”
“後來我選擇了參軍……”
鬼王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她的聲音非常平靜，從裡面聽不出任何思緒。
但偏偏人們就是能從她簡單的三言兩語之中，思緒緩緩飄向多年前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
姜梨是個很好的聽眾，在聽她說話的時候沒有任何打擾，眼神無比認真。
“可我是個女孩，參軍也不過是在做後勤，我跟他們說我有能力上陣殺敵，我可以打仗，可大家都不信我的。”
“我有點生氣，其實我的劍舞得非常好，一個人殺了十個敵人不成問題。”
“不過我也知道他們是為了保護我他們跟我說我是一個女孩子，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首先也得男人上前頂著。”
“我當時挺感動的，但更多的是不服氣，後來…我終於接到了任務，這個任務是偽裝成記者，探訪一家醫院。”
“這家醫院說是中立醫院，但實際上大多數前來醫院治病的同胞們都無法走出去…這家醫院的口碑非常好，他們會收留因為戰火而流離失所的苦難災民，會收留孤兒，會無償給老百姓治病。”
“但這裡處處都透露著詭異之感。”
“我接了這個任務，從前線上下來，化了一身學生裝，裝作記者來採訪醫院的創辦人。”
“收留災民，無償看病，需要很龐大的資金鍊支撐，很難想象支撐起這麼龐大，資金鍊的人會是一個長相非常儒雅的青年男子。”
“他彬彬有禮，談吐不凡，看著就知道他一定是出身教養很好的公子哥，但從看到他的第一眼開始，我就覺得這個人非常討厭。”
“而且我發現這家醫院裡充滿了暴虐的氣息，還有很多怨氣的存在，普通人感受不到這種氣息，但我是術士，我能清楚的感覺到！”
“我本能的察覺到了這家醫院很不對勁，可從表面上我找不到半點證據，採訪的機會只有一次，醫院的所有角落我都走遍了，我沒有機會再來第二次。”
鬼王陷入在了自己的回憶之中，平靜無波的語調，突然之間拔高。
她的情緒非常激動，蘊藏著滿滿的恨意。
身上危險的氣息越來越濃烈，那是來自鬼王的威壓。
現在只要她動動念頭，眼前的一切都會被摧毀。
甚至能夠瞬間絞殺姜梨。
但姜梨在此刻根本不敢打但她。
鬼王此刻就像一個瘋子一樣，她聽不到外界的任何聲響，如果貿然打擾，自己可能下一秒就會屍骨無存。
“我不是護士，更不是醫生，身體健康的不行，沒有辦法經常出入這間醫院，所以我忍著噁心，打算從那個男人的身上入手。”
“在採訪參觀的時候，他就在有意無意的向我示好，我知道我長得好看，我也知道他在圖什麼，也有過退意，但更多的是想要迎難而上的決心。”
“因為在我們能掌握的名單之中，這間醫院死去的國人就有八千多個，一部分是從戰場上下來的戰士，大多數傷的都非常重，斷手斷腿很難醫治，還有一部分是老百姓，有的只是感冒發燒來了這家醫院，有的則是得了不治之症。”
“這個名單是一個支援我們的報社提供的，他們收集到這些名字非常困難，幾乎是挨家挨戶的走訪，將一個又一個的名字記錄在冊後，才發現那醫院的恐怖之處。”
“如果這家醫院真的有什麼，那整理名單，並且將名單送給我們的報社，將會變得非常危險。”
“箭在弦上，已不得不發，我察覺到了醫院有問題，知道如果放手不管，那就不單單是找不到真相那麼簡單了，或許還會有很多人喪命。”
“好在我的計劃非常順利，很快那個男人就淪陷在了我的溫柔鄉之中，我獲得了能夠經常出入醫院的自由，也終於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線索。”
“這家醫院的停屍房裡，還有一道門，那道門直通地下，下面有一個秘密的實驗室。”
“有一次，我看到一個已經被蓋上白布的屍體，被護士們推到了停屍房裡，在停屍房的大門即將關閉之時，我看到那具屍體抬起了手。”
鬼王說到這裡，眼神突然恢復聚焦。
抓著姜梨的手臂，直勾勾的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的道。
“那不是屍體，他們沒有死！被推進停屍房裡的所有人，都是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