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鼓聲響起,沐珏熠拿起弓箭射發了出去,秋獵便開始了。
眾人紛紛騎馬朝遠方跑去,一切都是按流程在走,卻少有人能看出,這其中的暗流湧動。
參加的女眷們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喝茶聊天,只有康王妃和蘇苒湘這兩個孕婦未在現場。
蘇苒青則是自已一個人站在一處,似是在努力刻印著即將消失的美景。
“在想什麼呢,如此入神?”
“皇兄,臣妹一時未查,不知皇兄已來,望皇兄見諒。”
“朕也覺得這裡甚是無趣,走,朕帶你去逛逛。”
“啊?這,臣妹自已走走便是了,哪敢驚動皇兄。”
“你沒來過,容易迷路。朕可是打小就與三弟在這兒玩,這片林子,朕閉著眼睛也能走出來。這裡頭啊,美景更甚,走吧。”
說罷,沐珏熠自顧自地朝前走著。
蘇苒青見他執意如此,怕再拒絕會引他起疑。
她回頭看了寧翊一眼,得到了他肯定的眼神,快走幾步,跟上了沐珏熠的腳步。
這一幕,盡收皇后眼底。
此刻,她手中的帕子已是被擰了又擰,眼神也漸漸變得犀利了些。
瑤安則是顧著開心,並未察覺身邊的變化,走過去,拉著皇后聊了起來。
沐珏熠與蘇苒青邊走邊聊著天,感覺就像是十幾歲的少年,第一次約心愛的女子游逛一樣,臉上掛滿了笑容,說話聲也是極盡溫柔。
“瑤青啊,你還記得與朕的第一次相遇嗎?”
“臣妹,臣妹只依稀記得,當初愚鈍,不知皇兄的身份,差點唐突了皇兄。”
“哦?可朕怎麼記得,那日,你是那麼的明媚、清亮,站在雪地裡,靜靜地看著梅花,宛若一幅畫一般,印在朕的腦中,久久不曾散去!”
“皇兄謬讚了,臣妹只是一個未見過世面的女子而已,哪經得起皇兄如此誇讚?”
“喏,這就是你最吸引人的地方,美而不自知,看似清冷,實則心思細膩、善解人意,朕十分欣賞你這樣的性子,叫人慾罷不能呢!”
說著說著,沐珏熠便在水邊停了下來。
他轉頭正對著蘇苒青,含情脈脈地看著她,卻不太敢伸出手去觸碰,生怕一不小心,就嚇到她了。
“臣妹聽聞,臣妹與皇后娘娘有幾分相似之處,正是如此,皇兄才會對臣妹分外關照,說起來,臣妹還是沾了皇嫂的光呢!”
“此話,你也只說對了一半。你確實像極了當年的皇后,可與你深處之後,朕發現,你與皇后也有著很大的不同。瑤青啊,你就是你,朕不會因你像誰而對你好,朕對你的心,是最純粹不過的,無論你身份如何,你依舊是朕當初所見的那個小姑娘!朕欣賞你的勇敢,喜歡你面對困難時的決心與勇氣,你若是肯分出三分之一的情義給朕,朕保證,朕定會讓你幸福的!”
在沐珏熠的連連逼近下,蘇苒青一點點退到了一棵大樹前,眼看後方已是無路可退,她只能是緊靠在樹上,低下頭,不敢看他炙熱的目光。
站在遠處的寧翊與小媛見狀,剛想上前,卻被掌事公公攔住了。
公公知道,此刻的沐珏熠定是動容之時,絕不希望有人介入。
他朝寧翊搖了搖頭,寧翊他們縱使再心急,也礙於公公的阻攔,不敢再上前半步。
只聽“嗖”的一聲,一支箭突然射了過來,將兩隻野兔雙雙獵下。
“皇上,江籬有眼無珠,只一心盯著獵物,未曾看到皇上和瑤青公主在這兒,差點釀成大錯,望皇上恕罪!”
江籬趕忙從馬上下來,快步跑到沐珏熠跟前,跪在地上謝罪。
掌事公公見狀,也是急急忙忙跑了過來,寧翊和小媛這才跟著也過來了。
被人打斷了自已的情話,沐珏熠心中自是惱怒萬分。
“虧你還是個大夫呢,做事如此莽撞,你那箭若是再射偏點兒,豈不是傷了瑤青的性命?”
“是,是,皇上說的是,微臣知錯,微臣願受責罰!”
“責罰?哼,朕若是罰你,你擔得起嗎?索幸也未釀成大錯,今日朕心情好,便罰你一年的俸祿,以示懲戒!”
“微臣謹遵教誨,今後再也不魯莽了!”
說罷,沐珏熠甩袖而去,掌事公公趕忙揮手,讓侍衛們跟上了。
“還好我出現的及時,苒青,你怎麼樣了?”
“我沒事,多謝籬哥哥為我解圍。”
“我本來還在想,要如何把你帶出來,皇上便急不可耐地將你帶來了。咱們按計劃行事,王爺已經等著了,那幾個人由我來引開,寧翊,你負責帶苒青走。”
“好,江大人可要小心!”
“籬哥哥,我走了,你要當心啊!”
“放心吧,我可是用藥高手,這幾個小子,不在話下,快去吧。”
說罷,幾人便裝作無事的樣子,各自行動了。
此刻的鄞桓也已趕到,在宣王指定的郊外等著他們。
而這一切,都被躲在暗處的遲苓悅看到了。
她十分驚訝於皇上的表現,若不是江籬的那一箭射的及時,她怕是也要橫插一腳了。
“皇上怎能如此行事?再怎麼說,她也是名義上的妹妹,況且,她都已經和親了,皇上居然生出如此想法,這要是傳出去,大靖國還有何顏面立足?怪不得,這幾日皇后娘娘也總是心神不寧的,言語間無不在透露著自已年歲已長的事實,我本來還以為,是後宮佳麗眾多,皇上無暇顧及娘娘而已,沒想到,竟還有這層關係!想必,娘娘也是看出了端倪,才會如此自怨自艾。”
遲苓悅自言自語著,待她想通了其中意思,又看幾人神情緊張,
便已知曉,他們這是要幫蘇苒青私自逃走了。
她只恨,自已頓悟得太晚,若是能早點發現,說不定還能幫上什麼忙。
可她也知道,一旦宣王回來,無論如何狡辯,這罪責定免不了的,而她打從心裡,也不願去揭發他們,她能做的,就是回去為他們爭取更多的時間。
於是,思索一番後,她鎮定心神,牽著自已的馬離開了。
蘇苒青憑藉著自已超強的意念,跟隨寧翊走到了宣王的面前。
宣王見她滿頭大汗,臉色慘白,趕忙上前扶住了她。
“青兒,你看起來很是不好,是哪裡不舒服嗎?”
“沒事,可能是許久不走路了,有些累而已,時間緊急,咱們快走吧。”
見她如此,宣王雖眉頭緊皺,但也點頭同意了。
幾人又走了一陣,才看到幾名身著黑衣的暗衛,還有幾匹早已備下的良駒。
“苒青,你與我同乘一匹馬,其他人都各自上馬吧。”
就這樣,數名暗衛在後做掩護,前面幾人騎馬跑在前面。
在聽到馬蹄聲的那一刻,鄞桓的心不覺揪緊了些。
夕疆也聽到了動靜,命所有人警戒起來,護在了鄞桓的身前。
見到蘇苒青的那一刻,鄞桓的心徹底放鬆了下來,沒人知道他盼這一刻盼了多久,終是讓他成功接到了思念之人。
“青兒,青兒!”
宣王的馬停了下來,鄞桓趕忙上前將蘇苒青扶了下來,卻見她臉色煞白,站都站不穩的樣子,瞪眼看向了宣王。
“沐玨旻,青兒可是好端端去的你大靖,這怎麼,怎麼成了這副模樣,你們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本王能做什麼?你不要隨便攀咬好不好,你不是醫術高明嗎,還不快給她看看!”
“好了,你們別吵了,事態這麼緊迫,還不趕緊離開!我沒事,真的,就是今日有些累了而已,別看了,有什麼話,等咱們安全了再說吧。”
宣王和鄞桓這才住了口,幾人又重新上馬,按照原定計劃,分走兩路,朝前奔去。
鄞桓在蘇苒青上馬前,悄悄探過了她的脈象,心知大事不妙,但此時,他並不能表現出異常,只能是趕緊帶著她上馬跑走,不敢多做停留。
待秋獵結束後,侍衛才來報,說是清點人數時,未見到宣王和蘇苒青等人。
沐珏熠的內心頓感不妙,他瞬間便明白了過來,這是幾人謀劃好的逃跑,可現在再命人去追,怕是早已人去樓空。
“豈有此理,竟讓他們矇騙了!”沐珏熠在馬車上怒罵著。
“陛下,要不要去追?”掌事公公小聲問道。
“他們定是在江籬的掩護下逃走的,現在再追,為時已晚。這樣,你命人在城門外設下埋伏,一旦宣王出現,立刻帶來見朕!”
“是,老奴這就去辦。”
就這樣,結束了秋獵的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離開了。
到了安全地帶時,幾人這才停住了,紛紛下馬歇息。
江籬也趕了過來,見蘇苒青的情況不對,趕忙上前詢問。
“苒青,我這才離開了一會兒,怎麼就這樣了?”
鄞桓再次給她餵了幾粒藥丸,蘇苒青嚥下後,才緩緩開口。
“籬哥哥,你來了,謝謝你替我解圍,我沒事的,就是感覺好累,好想睡覺。”
江籬不顧鄞桓在側,上前搭上了蘇苒青的脈。
“怎麼,怎麼會這樣?不可能,我和遠筳給的藥沒有問題,醫女也是驗證過的,我們不可能害你呀,這脈,這脈象……”
江籬的手不停顫抖著,說話越來越語無倫次了起來。
鄞桓雖憤怒地與他對視著,可他也知道,江籬是不可能害人的,可他實在是想不明白,為何如此嚴密地看護,還會讓蘇苒青中毒。
醫女聽後,也趕忙走上前來,跪在地上一個勁地解釋著。
“大王,這些日子,奴婢們都是嚴格按照藥方給娘娘喝的,就,就連時辰都不差一分一毫,這,這怎麼可能中毒呢!”
“是啊,大王,奴婢們日夜陪在娘娘身邊,旁人根本近不了身,每次的吃食都有醫女在旁試毒,都是我們吃過了,才敢拿到娘娘面前的,奴婢也想不通,是何人如此神通廣大,竟能將毒下到娘娘身上。”小媛邊回憶邊解釋道。
“大王,屬下也可以作證,這段日子,大家都是小心謹慎地,並未發現異常,也沒有可疑人靠近過。”寧翊忙說道。
“那你們告訴本王,她是如何變成這樣的!你們明明知道,她這次回來,已是冒著生命的危險,經不起一丁點兒的折騰,你們口口聲聲說,無人下毒,那這毒又是怎麼進到青兒體內的?”
“江籬,你給我說清楚,青兒怎麼就中毒了?之前不是還說她身子很好嗎?怎麼就成了冒著生命危險回來的?你們到底還有什麼事瞞著我?”
宣王伸手揪住了江籬的衣領,生氣地怒吼道。
江籬也是無奈,只好拉著宣王走到一旁,將蘇苒青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
“鄞桓,鄞桓……”蘇苒青輕輕拉了拉鄞桓的衣角,小聲叫著。
“我在呢,青兒,我再也不離開你了,我再也不將你交給任何人了,都怪我,都怪我太自負了,才讓歹人得逞!”
“鄞桓,不怪他們,我也是想不通,我明明被保護得很好了,即便是去到湘姐姐那兒住了那麼久,也不曾有外人近過我身,怎麼……”
“什麼?你去趙將軍那兒住了?何時的事?”
“就是之前,我想湘姐姐了,就去住了不到半個月的樣子。”
“對了,大王,這期間,也只有皇后來過將軍府,當時,當時她還賜了很多東西,對,還有那個,娘娘身上的護身符,就是皇后當時帶來的,瑤安公主和趙夫人都有份的,若是說有何外物近身,怕是也只有這個了。”
鄞桓聽罷,趕忙從蘇苒青的腰間取下了護身符,顧不得其他,暴力地拆開了它。將裡面的東西倒在手上檢視一番,又放到鼻子跟前嗅了嗅,頓時大怒。
“混賬東西,凡是大妃的貼身之物,都要嚴查的,你們都把本王的話當耳旁風了嗎?”
江籬和醫女一聽,趕忙從他手中接過東西,紛紛聞了起來,二人抬起頭對視了一眼,均是臉色大變,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
“江籬,莫要再糊弄本王,快說,這到底是什麼?”
“這是一種至陰藥材,若不是仔細查驗,根本沒人能發現。一般人用了頂多也就是寒涼腹痛,可苒青卻不同,她是有寒症之人,別看這不是什麼稀奇之物,卻是極易滲入她的體內,侵蝕她的五臟六腑,而且,她帶了這麼多天了,如今才發現,已是為時已晚!”
“為時已晚是何意?你們倆不都號稱醫術高明嗎,既已知曉是何物引起,為何還不快給她醫治?”
“珏旻,我也想救她,我也難過的,可我們再厲害,也是人不是神!苒青本就身子虛虧,此次前來也是強弩之末,再經歷這麼一遭,如今,就算是華佗在世,也無法挽回了!”
“什麼?這麼一個小小的護身符,就要了苒青的命?”
宣王的這聲咆哮,讓呆在原地的鄞桓猛然驚醒。
“沐玨旻,這東西是你們大靖國的皇后所贈,我倒是想問問你,這無冤無仇的,皇后何故要明知青兒有病,還送這麼惡毒的東西給她?她們都得了護身符,為何只有青兒的這個不同?”
宣王被問得一時語塞,他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江籬和寧翊,顯然,他們也想到了其中的含義,心知大事不妙。
但沐珏熠怎麼說也是宣王的皇兄,他實在是說不出口,只好讓江籬和寧翊將事情的原委悉數告訴了鄞桓,就連剛才在樹林中發生的事也都說了出來。
只見他坐在蘇苒青的身邊,閉上雙眼猛烈地喘著粗氣,雙拳緊攥,恨不得現在就殺進皇宮,殺光所有害了蘇苒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