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鑫滿臉的晦澀。
他低垂著眸子，心中卻是糾結不已。
他很清楚一個細作若是背叛，那等待他的一定會是宗門內部無窮無盡地追殺。
但是那種暗無天日的生活他已經過夠了。
這些年來所經歷的世態炎涼，練就了他一雙非常毒辣的眼力。
他看得出來杜參軍是一位良主。
但如果見茶他們二人得知這個小子的話，只怕一場惡戰在所難免。
他想到這裡，不由得攥緊了雙拳，心中湧起幾分糾結。
可是，哪怕是為了讓小寧脫離那個泥潭，他也不得不這麼做。
“哦，挺好的。杜參軍為人不錯，跟著他混有前途。”
林夢雅只是淡淡地回了他一句。
周鑫都已經做好承受狂風暴雨的準備了。
誰知，就這？
他猛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我是說，我已經投向了杜參軍一方，我、我徹底背叛了宗門，我......”
“小點聲。”林夢雅趕緊提醒他，“別把大傢伙都不當外人，這事要是嚷嚷出去，往後你跟大家還怎麼處？”
周鑫：應該是這樣的嗎？
但他怎麼覺得這反應不太對呢？
隨後，他立刻醒悟了過來，瞪大了雙眼：“你，你早就投誠了對不對？”
說著，他還一拍大腿，痛心疾首地指責林夢雅：“我說你們兩個怎麼不聲不響的就做出這麼多事來，原來你們倆早就叛變了......不是早就棄暗投明了！”
說著，他還頗為不滿地看著龍天昱：“你也太不夠兄弟了！這種事兒怎麼不早跟咱們說一聲？”
龍天昱理都懶得理他。
真當他看不出來這貨剛剛已經準備跟自己動手了嗎？
不過也幸好周鑫沒有輕舉妄動，否則，他定然會讓這兩人走不出營帳。
林夢雅嗤笑一聲，說道：“行了，誰還會整天把自己是個細作放在嘴邊？不過有件事你得想好，你們背叛了宗門，那宗門一定不會放過你們。雖然杜參軍這裡的確是個好的庇護所，但你們也不能保證自己一輩子不落單吧？”
其實對周家兄弟，林夢雅跟龍天昱雖然沒有將其發展成自己人的意願，但畢竟大家也算是共患難這麼些日子，該提醒的林夢雅自然不會忘。
不過說起這個，周鑫的面色就鬆緩了些。
“我自有我自己的打算，多謝了。”
他抱拳感謝這對夫妻。
林夢雅揮了揮手，路都是自己選的，如果他們兩個執意要當七色蓮華的細作，那最終是個什麼結局，也是他們二人該承擔的。
不過有了周家兄弟這一回，林夢雅大概已經想好了自己要說的話。
在龍天昱的陪同下，她再度找到了杜參軍。
白敬從營帳裡面走了出來，臉上多少還帶著幾許的擔憂之色。
看到他們，只是點了點頭，壓低了聲音囑咐她。
“參軍的心情不好，你們自己小心些。”
“多謝。”
謝過了白敬的提醒，林夢雅這才跟龍天昱兩個進了營帳。
今天的杜參軍雖然身材依舊消瘦，但整個人卻沒有了從前的懶散與病弱之態。
一雙虎目之中滿是厲色，自然有些不怒自威的威勢。
見他們兩個，他也只是抬起頭看了一眼，“何事？”
林夢雅跟龍天昱對視了一眼，這才從袖口裡取出一個小小的竹節筒來，雙手奉上。
“這裡有一隻回聲蠱，若是子蠱被人帶走，遠在千里之外母蠱都可以感應得到。我在包裹跟程姐姐的身上都放了一隻，這樣就不會弄丟他們的蹤跡。”
杜參軍的手略微停頓了一下，然後，放下了筆。
他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略有一些疲憊的靠在椅子上，視線輕輕落在了那隻竹節筒裡。
“其他的事情我可以不問，我只問你，你是不是來害我們的？”
林夢雅的心一沉。
她就知道。
之前自己暴露得太多，即便是當時沒有反應過來，可過後卻未必。
龍天昱也有意上前一步，緊緊地挨著她，那是一副全然保護的姿態只要有他在，誰都不能傷害她。
林夢雅並沒有直接回答，反而是問道：“您說的‘我們’，不知指的誰？”
杜參軍卻有些奇怪地看她，“自然是指我跟我的這群兄弟。”
林夢雅張了張嘴，“可您終究是少玄軍的參軍，不是嗎？”
如果是杜參軍跟他的這幫兄弟的話，那她可以打保票，自己不會有任何的壞心。
但如果是整個少玄軍的話，那她，就不能保證了。
畢竟阿單那使跟齊衍，還有其他意圖對她不利的話，她都不會放過！
杜參軍卻有一種十分難言的眼神，看了她許久。
然後，有些嫌棄地撇了撇唇。
沒錯！就是嫌棄！
林夢雅登時就怒了。
不是，這是怎麼回事？
氣氛都已經烘托這樣了，他居然還敢嫌棄她！
林夢雅衝著杜參軍呲了呲牙，“參軍大人您這是什麼意思？”
杜參軍無語地瞪了她一眼，“虧得你姐姐走前，一再向我諫言說你是個聰明的小傢伙。這麼明顯的事情你都沒看出來，嘖，看來你姐姐真是高看你了。”
林夢雅：突然覺得這個便宜姐夫不能要了，太欠揍！
就在她準備擼起袖子跟對方打一架的時候，龍天昱卻輕輕鬆鬆地拉住了她的手臂。
“你不是少玄軍的人，同時，你也不屬於長老會。”
杜參軍聽到這話，卻是有些微微地驚訝。
這次他倒是饒有興致地看向了那個大高個。
這人雖然一貫沉默寡言，但給人的感覺卻很特殊。
只不過平常他要麼是守在營帳裡，要麼就是跟在小林子的身邊，好似一道影子。
可敏銳如杜參軍，他早就在四人第一天來的時候注意到了這個男人。
可奇怪的是，這個大高個跟小林子的關係太過密切。
明明是這麼強悍的一個人，卻甘願成為小林子的影子。
大約，這就是感天動地的兄弟情吧！
林夢雅回頭看了眼自家男人，對方給了她一個安撫的表情，示意她沒事。
隨後，龍天昱又直視著杜參軍的雙眼。
“你既不屬於這兩方，卻又跟這兩方密切相關。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應該是‘監察者’。”
又是一個林夢雅聽都沒聽過的新詞。
但杜參軍的神色卻是為之一變，渾身的氣息也陡然間變得銳利又凌冽，只不過臉上還是笑著的。
“看來你的確留心了。”
但他話鋒一轉，“可‘監察者’這件事，就連少玄軍跟長老會的人都很少知道。你，又是從何得知？”
倆人之間的氣氛瞬間就變得劍拔弩張了起來。
龍天昱一手護住了自家夫人，眼神之中絲毫沒有退讓的神色。
“監督者已經消失五十年了，知道你們的人的確不多，但恰好，我師尊便是其中一個。”
“哦，你師尊？不知是何方高人。”
“前任聖殿殿主。”龍天昱不卑不亢地說道。
直到聽到了這個名字，杜參軍的神色才有些微的好轉。
“你如何證明？”他動了動手指，剋制著心中的焦躁。
監督者的這個身份，如果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能暴露的。
龍天昱也沒猶豫，直接拿出了師尊給他的信物。
那東西林夢雅也熟悉，正是昱時常掛在腰間的一個小配飾。
只不過因為太過不起眼，所以她之前也沒有留心觀察過。
同時她也有點對自家這個大豬蹄子無語。
這麼貴重的東西他怎麼隨隨便便就能視於人前？
就不怕萬一被人認出來嗎？
然後，她就看到了自家男人將那個小圓球一掰。
那東西立刻一分為四，露出了隱藏在其中的一枚小小的印章。
行叭，小丑竟是她自己了。
杜參軍將小印章接了過去。
就著窗外最明亮的燈光，他仔仔細細的看著上面的文字，然後又找來了一塊印泥。
小心翼翼地將小印章印了上去。
最終，宣紙上留下了一個只有小拇指指那麼大的印記。
林夢雅這麼好的目力，一下子就清晰地辨認出來上面的痕跡。
那是一個小小的鐘。
對，不是文字，而是一個鐘型的痕跡。
而且那東西很是精細，線條勾勒的很是古拙，一看就是精心製作出來的好東西。
“竟是真的！”
杜參軍著魔似的看著小印章，心神劇震。
他以為自己這輩子都看不到這東西了，卻沒想到，竟還有緣分看到！
“東西的確是真的，那我就暫且信你一回。”
儘管已經確認過了，但杜參軍還是依舊保持著該有的謹慎，只不過對兩個人的態度也不像剛才那般冷淡。
龍天昱也將小印章收回，依舊懸掛在自己的腰間。
林夢雅很想提醒他，這麼重要的東西最好還是好好收起來。
她想起來了，之前自家的兩個寶寶調皮的時候，還曾經拿他們爹的信物當琉璃球彈來著。
幸虧當時她及時把東西找回來了，不然今天這可怎麼整？
“你們坐吧，既然你們已經知道了我這個監察者的身份，那我也就明人不說暗話。”
杜參軍頓了頓，似乎是在整理自己要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