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 章 是他
想要點許願燈，必須要有女子的姓名與生辰，再加上親筆所寫的心願，綁於燈上，點燃燒盡方可成。
偏偏女子的姓名與生辰不可外傳，若是被有心人瞧見，容易鬧出不好的謠言，之前就是因為鬧過一出，所以廟裡便不再允許點燈了。
“姑娘需要老道代寫嗎？”
“不用勞煩，我自己寫便是。”
沈帷提筆，利落地在許願條上落下了自己的姓名，生辰，以及心願。
她態度虔誠地交到了老道長的手中。
而後行了一禮，帶著趙姨娘等人回房了。
直到沈帷等人走遠後，小道長才摸不到頭腦地看向師父：“師父，許願燈不是早就禁點了嗎？您今天這是怎麼了？怎麼破例了？”
“而且，您平常不是不愛笑嗎？怎麼今日笑得如此奇怪？”
老道長收斂臉上和藹的笑。
他握著許願條，轉頭，目光看向沈帷離開的方向，眼中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他好像在透過她的背影，在回憶某些畫面。
最後，
老道長嘆息一笑，低頭將許願條纏繞在燈上，一邊纏繞一邊說：“許願燈禁的不是燈，是天下的世俗枷鎖，她即不是這天下之人。”
“亦在枷鎖之外。”
“這一次，我想，她該得償所願了。”
小道長沒能聽明白這話的意思，他皺著眉頭想了會，再抬頭，就見老道長提著許願燈直接離開了。
“師父，您的燈還沒點呢？”
老道長沒有回頭，徑直地邁出了門檻：“會點的。”
世間萬物，皆為輪迴。
因果相連，生生不息。
沈帷想不起來自己見過老道長，更想不起來自己來過靈煌廟，可老道長卻望著她道出好久不見。
她真的見過嗎？
如果見過，是什麼時候？
老道長提著許願燈出了廟堂，朝著東側的一處棲房而去，站在棲房門口時，老道長停頓了好一會兒，才敲響了裡面的房門。
“叩叩叩-”
“進來吧。”
推門而進。
入眼的是一道修長的男子身影，寬肩窄腰，穿著灰色的道袍服，全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與身份不符的矜貴氣度。
聽到進門的腳步聲，捏著一串佛珠閉目養神的男子轉過身，面容英俊，恍若天神，睜開的那一剎，眼底劃過冷銳威嚴的暗光。
男子的目光緊鎖著老道長手中之物，那纏繞著字條的許願燈。
他心頭髮熱，捏著佛珠的指尖都顫抖起來。
連帶著音線都有些沙啞：“是她嗎？”
“是她。”
“是醒過來的她嗎？”
“是。”
“她........許了什麼願？”
老道長深深地看了一眼指尖發抖的男子，看著他臉上從容淡漠的表情破碎，變得驚慌無措，一點都不像外人傳聞中的他了。
“您自己看吧。”老道長嘆了口氣。
他將許願條解開，攤在了男子面前。
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文字撞入男子的瞳孔裡。
「沈帷。」
「華夏人。」
「祝我錚錚風骨，祝我昂揚四海，祝我堅強熱烈，祝我自由，祝我歸家。」
男子目不轉睛地盯著許願條看了又看，看了又看，在看到‘祝我歸家’這四個字時，眼尾忽地泛紅，他骨節分明的五指微微收緊。
再緊，緊到他覺得呼吸都是疼的。
是她。
她醒過來了。
帷帷，醒過來了。
她不再是任人擺佈的蠢貨女配，不再是書中襯托秦書瑜端莊知理的工具，不再為了謝嶼川而遍體鱗傷，不再按照原有的劇情活了。
“您不去見見她嗎？”老道長將許願條重新纏到燈上，說。
男子頓了頓，眼中似乎有什麼情緒在爭奪主權，最後，所有的慾望與渴望都被壓了下去，他垂眼，輕輕笑了一聲：“不了。”
帷帷就該熱烈，就該張揚明豔，不該被任何人束縛。
哪怕，是他。
他的出現，只會阻擋她前進的腳步。
“世間之事，皆有所因，皆有所果。”
“老道看到她的第一眼，便知道，這一次，她該得償所願了。”
“為了讓她覺醒，讓她恢復自我意識，您付出了那麼多，可她卻什麼都不會記得，什麼也不會知道，您不會覺得不甘心嗎？”
男子調整好情緒，重新捏起佛珠：“會，但只要她開心，便好了。”
說到這兒。
他思緒放空，像是回憶到了某些事情，眼中帶著絲絲心疼與愧疚：“那種可笑又讓人反胃的結局，不該發生在帷帷身上的。”
“好在，這一次，不會了，該結束了。”
“她那麼想回家，讓她回去吧。”
男子閉上眼睛，剋制住那股妄想衝破一切阻礙去見沈帷的思念。
他永遠都記得那樣一天........
沈帷在侯府鬧盡笑話，被謝嶼川嫌棄厭惡，最終遍體鱗傷地趕出侯府。京城所有人都瞧不起她，她被報復，被欺辱，猶如喪家之犬。
她滿身傷痕地倒在淤泥裡，人生徹底毀了。
可偏偏這個時候，在原書大結局的時候，沈帷的意識覺醒了，她該多痛苦啊，她看著這糟糕透頂的破敗人生，簡直崩潰了！
她哭，
她喊，
她痛，
她不敢相信，這是自己的一生，她終於意識到自己活在一本書裡，可故事已經結束，她病痛纏身，被人打斷了雙腿，只能等死。
那個錚錚傲骨的沈帷，再也無力挽回了這一生了。
而男子呢？他那時屈尊絳貴地坐在馬車裡，正好掀開車簾，看到了哭喊著想要回家的她........
那........
罷了，不想了。
這一幕，再也不可能出現了。
“若是我早一點遇到她就好了，再早一點，或許........她就不會跟著姓謝的進入侯府，或許，她就會過得更好一些。”男子苦笑出聲。
老道長心頭髮梗，想說些安慰的話，竟是一個字都說不出。
因為，
老道長比任何人都清楚，能改變沈帷命運有多麼困難，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光是讓沈帷早些覺醒，就花費了不可估量的代價。
可這樣值得嗎？
他想，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