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更好
“姑娘，什麼叫我們能接受的範圍內........”小滿皺眉有些不理解。
“就是........”
“就是有些東西需要循循漸進，從小細節來開始，只有這樣，這個故事才會被人接受，而不是打心底裡就產生否定與抗拒。”
“可是姑娘，小滿有些不太明白，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可能是再微不足道的小螞蟻，也幻想著能伸手拉同類一把吧。”
“說到底我也改變不了任何東西，可我難受，每次看到這些，都想做些什麼，我好不甘心，這不該是這樣的，可我知道自己無力改變。”
“然後就在心裡告訴自己，每個時代的改革都猶如茫茫大海，我只是一顆石子，落下的那一刻，只要能掀起一角浪花便足矣。”
一個人的力量何其小。
男女平等的盛世，是無數前輩用血肉換來的，是經過數年的累積，一點一點的、無數個微不足道加起來的。
這天下都是普通女子，普通女子也有普通女子的傲氣與風骨。
沈帷是一。
她們是一。
加在一起，便是一億。
熬了一個晚上的時間，沈帷將《溫婉蘭寧》這部戲本子改好了。
距離侯老夫人的壽宴越來越近，戲班子背劇本也需要一段時間，沈帷快速改完後，便拿去給秦書瑜過目。
“這就是你插入的........廣告？”
“你把故事的結局改了？”
“沈姑娘。”秦書瑜拿到戲本子的那一刻，是震驚的，她用一種複雜又難以言喻的目光盯著沈帷：“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沈帷是瘋了嗎？
竟然改出此等大逆不道的結局？
還敢拿過來給自己過目，她是哪來的底氣，認為自己會同意這個本子？！
改之前，
這個戲本子歌頌了溫蘭的賢淑與品德，體現出女子只有孝順跟包容，才能讓結局美滿。
改之後，
這個戲本子描繪了男人的劣根與算計，寫明白了婆家的貪慕虛榮與有眼無珠。
溫蘭在府裡得了癆病，只有一年可以活了，婆婆立馬把她掃地出門，沒想到救人之事真相大白，原來寧鋒是冒充的，當年救下溫蘭的是受皇帝賞識的狀元郞。
狀元郞聽聞溫蘭只有一年的壽命，四處苦尋，終於知曉這世間有一物可庇佑凡人長壽。
最後經歷種種苦難，他找到了長壽糕，溫蘭病也好了，兩人相親相愛，而寧鋒被搞得身敗名裂，追妻火葬場了。
？？？
這簡直荒唐！
荒廖！
不可理喻！
這怎麼能這樣改呢？
可，可不知為何........看著這個驚人的反轉，秦書瑜內心竟然有些激動，特別的舒暢！有一種撥開雲霧見明月的舒爽感。
她覺得自己是瘋了！
“秦小姐，我一直都知道我在做什麼。”
“要不是擔心你們接受不了，我其實還可以改得更誇張一點，讓溫蘭更好更強，但我明白，如果那樣改，那些貴婦小姐可能扭頭就走了。”
“這個改變，我已經很剋制了。”
秦書瑜內心的思維在做鬥爭。
她目光深沉地掃了一眼沈帷，又看了一眼戲本子。
最後，
秦書瑜揉著眉心說：“被休的棄婦，是要遭萬人唾棄的，甚至連另嫁的資格都沒有，怎麼還會有如此優秀的男子喜愛她娶她？”
“要麼讓她掃地出門後，自立貞潔牌坊，過得孤苦清貧，一生鬱鬱而終。”
“要麼拒絕那位優秀男兒的示愛，她一個棄婦當真是配不上他的，棄婦不可過得如此幸福，拒絕後，讓她改成嫁給一個下人或流民........”
這就是女子寧可吊死，也不願意被休棄的原因。
休棄之後，她們身上就有了汙點。
若是沒有汙點，她們又怎麼被婆家休棄？肯定就是她們自己身上的原因啊！
棄婦最後的結局只會是無家可歸，被欺辱被羞死，不僅被孃家嫌，就連路過的一隻狗都能踩她們一腳。
沈帷搖頭，堅定地將遞過來的戲本子推回去：“秦小姐，你這話不對，你說被休的棄女該萬人唾棄，是品德敗壞低賤之女。”
“可你覺得溫蘭，有哪一點是品德敗壞的？有哪點是低賤的？”
“她為什麼就配不上更好的人？”
“她就算是不嫁，也該風光無限，而非鬱鬱而終。”
秦書瑜見沈帷一直都說不聽，聲音端著幾分威嚴了：“這不符合規矩，沒有人能接受的，若是壽宴到時候出了什麼差錯，連我都承擔不了。”
“可我從你的眼裡，看到你已經接受了。”沈帷目光灼熱地說。
秦書瑜突然就啞然了。
她想找出一些例子去反駁沈帷，去否定自己沒有。
可，可嘴上能說，內心能嗎？
見秦書瑜表情肅穆，端著主母的威嚴不接話，沈帷將戲本子攤開，說：“你看到結尾這一段的時候，心跳加快，手指綣縮。”
“秦小姐，你內心已經接受了這個結局，為什麼篤定其它貴婦小姐接受不了呢？”
“是因為她們每次看完戲曲後，都在背後感慨溫蘭的賢良嗎？可你又怎麼確定，那些誇讚不是隨波逐流，不是隨眾應附？”
“她們當真不可憐付出家財萬貫，扶夫青雲志，最後落得掃地出門的溫蘭嗎？”
“她們當真喜歡最後強行美好的結局，用半條命，換來的認可跟平妻之位嗎？”
“秦小姐，我知道你是一個仁善寬厚的主母，你真的很好，可你忍耐著謝嶼川變心的時候，心裡不難受嗎？我知道你一定很難受。”
“可你只能安慰自己，這才是當家主母的格局，你不能妒忌小妾，不能渴望被謝嶼川獨寵，你不能，可你不能，不代表你願意。”
說到這裡。
沈帷動容地站身起。
她向來就無視侯府的規矩，今天也一樣。
在秦書瑜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她突然目光憐憫地伸出手抱住秦書瑜，又拍了拍秦書瑜的後背。
然後發自內心地真誠說：“秦小姐，如果你真的覺得為難，我會再想其它方法。”
“但請不要否定自我感受。”
“你也值得更好的。”
說完這句話沈帷就走了。
秦書瑜愣愣地呆在原地，她抬手，摸了摸被沈帷碰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