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一文不值
雲中樓的小廝都是清一色的水青色衣衫，長相也如雲中仙鶴一般頗為秀氣。
那小廝躬身行了個禮退下了，又過了片刻，來個三位小廝奉茶。
“三盞雲中鶴，客官慢用。”
裴庭州拿開茶蓋，茶水色淡如雲，卻騰起一股嫋嫋的清新的香氣，仿若雨後新芽。將茶盞遞到唇邊，淡雅寧靜得香鑽進鼻腔沒入肺腑，渾身的脈絡都像是被疏通了。
燕漱玉輕呷一口，溫熱的茶水入喉，整個人都跟著放鬆下來，飄飄然像是躺在雲中。
“怎麼樣？果然名不虛傳吧？”楚朝夕支著腦袋笑道。
裴庭州和燕漱玉對視一眼，這雲中鶴確實有奇效，只用兩三口就將兩人身上的倦氣洗去了大半。
“誒誒！前面的客官請留步！”
兩人才擱下茶盞，樓下就傳來一陣驚呼，接著是衣裳來回摩擦的聲音。
三人的席位位於二樓，剛好能看清樓底下發生的何事。
方才還和聲和氣笑眯眯地掌櫃此時滿臉慍怒，身後還跟著兩名同樣氣憤的小廝。
一旁的人群宛若驚弓之鳥一般自動繞開一片空地，楚朝夕探了探頭，隨即輕笑一聲。
“怎麼了？”裴庭州不喜歡太過嘈雜喧鬧的環境，樓下的吵鬧已經讓他有些不耐煩。
“客官見笑了，是樓底下有人扔了半枚銅錢，掌櫃的正要找那客官理論。”
“噗嗤，半枚銅錢，這人也真是有膽量，”楚朝夕看熱鬧一般將胳膊搭在一旁的欄杆上，這雲中鶴雖說不是“仙茗”之品，但也是鳴古郡人人誇讚的茶，一枚銅錢都算是欺人太甚，更何況是半枚銅錢。
楚朝夕擔任茶司多年，經過不少風浪，她自是很樂意看樓下是何人敢將雲中鶴貶低得一文不值。
“客官，您既已擲出了這個銅板，就應該知道鳴古郡的規矩，您也該拿出您的茶來比試比試。”
“做人要謙虛，做茶也是如此，你雲中鶴的名頭，我素有耳聞，只是實在不如我手裡的一盞春。”
那華服男子招手讓一旁小廝取了茶盞來，手心朝下蓋在杯上，等熱氣散盡了，那男子袖中探出一條翠青色的蟲蠱，頭上還立著兩根細長的蟲須。
那蟲蠱爬到男子的手背上，接著伸出蟲須，周圍看客都屏住了呼吸看著，只見蟲須緩緩下垂，良久須尾凝出一顆豆大的淡青色水滴。
“嗒……”
男子將端茶的手緩緩放低，眾人都往前探身看去，盞中的清水已經染上了一層青綠。
那男子將茶盞遞給了一旁婦人，婦人淺笑嫣然，抬手接過，抬袖遮面，細細品嚐著。
良久，婦人在放下袖子時，面上卻升起一抹紅暈，耳根也彷彿熟透一般，婦人指尖微微顫抖，將茶盞又還給了男子。
“這位婦人，你道我這一盞春如何？”
“甚、甚好。”
“那同雲中鶴相比呢？”
“也是略勝一籌。”
婦人粉舌還意猶未盡地舔舐著唇角，那男子的茶剛入喉便覺一股清甜，進入腹中便覺得周身一片溫暖，不一會兒背上便出了一層香汗，就連下面也如春水乍洩，小河潺潺，渾身透著酣暢，就像、像是剛同夢中情人行完房事一般。
婦人不好言說，只是有些害羞地別過頭去。
那男子哈哈大笑，將剩下的半盞茶倒入了壺中，一連倒出七八盞。
掌櫃連同那些賓客抓起茶盞一飲而盡，接著都陷入了遐想之中。
良久，掌櫃才睜開了眼，接著輕嘆一聲，朝那男子拱了拱手，“這位客官今日的飯錢免了！”
說罷，那掌櫃的便側過身子，又讓小廝將那男子恭恭敬敬送了出去。
“茶蟲？有趣。”
楚朝夕將杯中的雲中鶴一飲而盡，夾起糕點津津有味地吃著。
“茶蟲又是何物？”
燕漱玉轉過身子，頗有興致地湊近楚朝夕。
“有人專門種茶，有人專門種蠱，那些茶蟲就是蠱的一類，但要養活這些茶蟲也是十分不易。”
“而且，稍有不慎，比如放多了茶蟲體內的液體，那一盞茶就會變成一杯劇毒。所以我便早下了規定，茶蟲不需參戰。”
“對了，裴庭州，到時你可要帶著漱玉兒一同前來當茶司，”楚朝夕朝裴庭州揚揚眉，一臉壞笑，“錯過了品嚐仙茗的機會，可就再難得了。”
“楚朝夕，多年不見，你不會在我杯中下毒吧？”
裴庭州眼中滿是戲謔，但也接下了楚朝夕的盛情邀請。
“我有那麼無聊嘛，就算要下毒，也該是給那皇城裡的老妖婆下毒才是。”
“噓，郡主，太子跟太子妃還在呢，小心隔牆有耳……”鳴丹心尖一顫，雖然這雲中樓經方才的一鬧已經走了不少人，但她仍是擔心被有心之人聽了去。
“怕什麼，誰敢偷聽，我便親自撕了那人的嘴！”
楚朝夕高傲地一抬頭，眸裡閃著驕矜的光。
而此時三人的隔壁，封邇又斟了一杯雲中鶴，闔眸細細品著，良久，封邇慢慢睜開了眼。
“殿下，隔壁的人……”
“本王聽到了，”封邇指節敲敲桌面，示意手下噤聲。
“太子妃……”
封邇瞳仁帶著如深潭一般的墨綠色，他斜倚在椅子上，修長的手指把玩著茶盞。
他高仰起頭，伸長的脖頸迷人又帶著一點想讓人褻玩的念想。
封邇嘴角上揚，笑意狂浪又不羈，他想起了那天追趕玄狼而碰見的女子。
北凜長公主，嫁給了大越太子，從名頭上來看似乎真的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封邇揉了揉眉心，燕漱玉那雙充滿戒備和倔強的眼睛在眼前揮之不去。
“殿下，咱們在這裡，不會被隔壁的人發現吧，畢竟……”
“閉嘴，都說了在外面不要叫我殿下，”封邇一個爆錘落在了手下斯遠的頭上。
“公子，你再打我我就回天齊了，”斯遠揉著後腦勺，眼眶因吃痛而瞬間紅了起來。
“好好好，對不住對不住，呼呼就不疼了，”封邇輕笑一聲，伸手一把將斯遠揪過來，對著他的腦袋吹了兩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