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長長百年,琳琅管轄的這方水土即使紛擾不斷,卻從未出過大岔子,那琳琅瓦寨就這麼生生不息地一代一代繁衍至今。

三年前般若再次途經琳琅,那寨子繁盛安穩,他一氣之下點起山火,本欲藉機屠盡人戶,關鍵時刻山中轟鳴陣陣,不多時一股山洪傾瀉而下,將那山火撲滅不少……般若結了印,穩住氣息,一個翻身上了雲頭,只見那琳琅山巔盤著一尾金綠色巨蟒,正用蛇尾猛擊山巔天池壁,池水陣陣落下,澆熄了山火。那層層白霧下金蟒似龍非蛇,片片蛇鱗在陽光下折射出五彩光暈,他定定神,端立雲頭,開始破口大罵——

“你這綠長蟲,手那麼欠呢?我這剛點著,你給我熄了…你…”正想動手試試這蛇精身手,抬眼望見蛇身邊站著的一位素衣女子有些眼熟……

女子手扶蛇身,也正望向他,四目相對,竟然是琳琅!

“你,你怎麼和他在一起?他是誰?”般若一門搗蛋引關注的心思被琳琅的新朋友攪得七葷八素,此刻看到兩人的親暱形態,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他是魔印,我的……朋友”琳琅小聲囁嚅。

魔印一翻白眼,旋身幻化了人形。只見他眸深似墨,眉眼俊美,薄唇微抿,負手而立,翩翩身姿佇立於琳琅身畔,二人還真是——般配?

般若登時怒不可遏,百年而已,琳琅就有新歡了?那自已這一番苦練為求比肩的赤誠,是奔赴了什麼樣的薄情?果然在人世久矣,即便純善如琳琅神女,也終是擺脫不了人類那見異思遷,薄情寡性的劣性。般若眼中燃燒的是灼灼妒意,一時間全然不顧琳琅,反手抽出背後的湮靈劍……般若口唸咒語,一手持劍,一手聚靈逼出劍身劍氣,那劍氣由萬千怨靈幻化,黑霧繚繞、鬼影重重,手到之處,劍身亮起,猶如暗夜鬼火一般詭譎多變。他劍指蒼天,烏雲驟起,把朗朗青天遮了個嚴嚴實實,隨後運全身之力將劍劈下,劍風直逼魔印面門而來……

霎時間金光乍現,血光四濺,魔印卻沒見自已身上有什麼損傷。剛剛側身而立的琳琅不知何時閃身到他前面,此時胸前已結結實實挨下了般若的劍,從肩胛到前胸,那道傷口鮮血汩汩之下,隱隱有黑氣竄流。

“琳琅!”“琳琅!”魔印般若幾乎同時失神大叫。

魔印再回頭已是滿目憤怒,琳琅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這種仇恨漫溢的表情,在此之前雖二人相伴,他卻只是終日冷臉呢……想到這,忽然一陣嗜心劇痛襲來,她便昏死了過去。

琳琅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她的靈體飄到很高的雲端,眼睜睜看著魔印將她的身體幻化成一隻鳥兒,安放在老棗樹的樹洞裡。那般若此刻殺紅了眼,一把湮靈劍寒光凜凜,劍氣左右劈砍,惡靈傾瀉而出,將原本碧透澄澈的天池染的如同墨池一般。那山巔天池原本是琳琅識海所化,此時被惡靈侵染,山鬼只覺靈體被一點一點吞噬,不得已關閉靈竅,暫時封印了識海。便見那山巔環山沒了靈力環護,紛紛破碎滾落。

安放好琳琅的魔印正欲迎戰般若……

恰在此時,西北玄天一道驚雷,火光撕扯開天幕直直朝他面門劈來,誰能想到,他的晉升天劫竟同般若人禍一同到來。

……八道天雷之下,魔印已然昏厥過去,眼看就要撐不住了,這邊廂般若依然如同失了魂般無差別地在整個琳琅地界縱火焚燒,仇恨和嫉妒讓他雙眼通紅,他既找不到琳琅,又不見了魔印,只覺被世界拋棄。琳琅看著滿目瘡痍,望著奄奄一息的魔印,當下做了決斷。

山鬼靈體自雲頭一分為二,一分直直墜落瓦寨,另一分回還那幻化翠鳥。

“棗兒,你說情愛到底是個什麼滋味?為什麼有人會願意舍了陽壽求一段姻緣呢?”隕落前她只跟神樹丟下這一句。那第九道金雷已劈了下來,只聽一聲血啼,山鬼幻化的翠鳥用盡力氣迎面而去,虛弱的魔印只依稀看到一道白光劃過……一陣巨響後,墨染般的天空像被燒了起來,紫紅紫紅的顏色,漫天星辰開始隕落,落到地面化成傾盆大雨。

般若正在山頭肆意洩憤,忽聞驚雷陣陣,又見大雨傾盆,澆滅了他放的山火,正要發作,此時天開始放亮……伴隨著星辰隕落,之前還漆黑如墨的天際此刻有了光亮。

“星辰隕落……這是有神祇……隕落了?”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發瘋一樣尋找琳琅和魔印,亮起的天空讓他看見了半山上那條巨大的蛇身,正欲拔劍,忽聞背後響起一聲龍吟,再定睛一看,半山那不是什麼巨蟒,只是一段蛇蛻而已,那背後的龍吟……這臭小子,化龍了?

魔印眼睜睜看著山鬼替他應劫,心中那冰封般的角落有一種神奇的暖融融的感覺,隨後而來劇烈的蛻變之痛讓他意識到,他要成龍了。這種一邊失去一邊獲得的感覺,讓他一時不知道如何應對。而不管是何種感受,他首先要解決眼前為禍不止的般若。

“般若,你不循天道,引發這無妄之災,連累琳琅羽化隕落,這就是你想要的?”

“真的是琳琅……”

般若若有所失,鬥志全無。“如果沒了琳琅,這一切還有何意義?”他喃喃……魔印仰天長吟,雙目盡是血紅色,歷劫後的魔印竟是一尾巨大的玄色應龍,千年的委屈、失去摯友的痛苦,聚成了熾熱龍焰,從他口中噴射而出,般若不及反應,“啊——”劇烈疼痛從後背傳來,那是一種無法言明的切膚之痛——高溫將周圍的水汽蒸騰殆盡,背後皮肉剎那燒焦融化,所處之地一時間也盡數化為焦土……

背後舊傷又隱隱痛了起來,把般若的思緒拉回到現在。時光盡頭,是三年後的般若。此刻他正纏綿舊事,雙目迷茫。“不對”,心裡一個聲音響起,“琳琅已死,而魔印走蛟化龍,時時保護著小山鬼,此刻斷不會出現在異界才對!”靈光一閃,對自已的處境明白了幾分。“我定是著了那貓兒的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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