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在馬背上,每每顛簸,安陵淮的傷口就被重重壓著,被血液暫時凝固的傷口就又流出鮮血。她強忍著劇痛愣是一聲不吭,只是五官都疼痛的緊皺。臉色和嘴唇都已經蒼白,身體也乏力,安陵淮看著眼前漸漸模糊的景色,狠心的掐著自己的大腿內側,強行保持住清醒。
一到山寨,那批山匪就粗暴的將她拽下來,傷口又生生裂開了,他們不管不顧的將她拉扯著丟進了柴房。
山匪正要將門鎖上,被安陵淮叫住:
“喂!我是人質,不是你們的獵物,將我丟在這裡算什麼!”
山匪冷哼:“山寨沒有空房,不想住你就滾!”
安陵淮不屑的挑釁,強撐的力氣,佯裝起來:
“行啊,我這就滾。”
山匪趕緊攔住門口:“回去!”
安陵淮徹底沒了力氣,倚靠在成捆的大柴上:
“藥呢?藥總要有吧?不然人質死了你們拿什麼換錢?”
山匪:“哼,沒有!”
安陵淮淡定說道:“我受此重傷,沒有藥,我不出一日就命喪黃泉。我若死了,別說財物美人,你這個山寨都會灰飛煙滅。”
山匪被嚇住,但還是如實道:“山寨已經貧苦許久,哪來錢買藥,真沒有。”
安陵淮隱忍的咬牙切齒:“那酒總有吧?給我拿最烈的酒來!”
“有,有。”說著,山匪就跑去拿酒了。門口就這樣敞開著,想著是覺得她這樣奄奄一息的人,開著門也跑不掉吧。
安陵淮看著近乎被血滲紅的上衣,自嘲道:“還真是。”
山匪拿來兩壇最烈的酒就被喊走了,臨走前將門緊緊鎖住,只留安陵淮一個人在內。
門一鎖,就奪走了整個屋子的光亮,周圍頓時變得灰濛濛的,只剩下破舊窗戶射進來的一道細微的光。
安陵淮使盡力氣想要撐起身子拿酒,可強撐了那麼久,身體早就精力耗盡,只一動,她便沉沉的昏了過去。
安陵淮氣息微弱的昏迷了,掐著大腿的手終於可以緩緩鬆開。
日頭從正空降落,深林的烏鴉時不時叫上一聲,餘暉灑滿了整個山頭,外面暖洋洋的一片。
門外的人來來往往,時而嘈雜,時而寂靜,安陵淮都聽不清,只覺得腦子昏昏沉沉的,像是在死亡邊緣走了一遭。
這種感覺,就跟十歲那年一樣。
再次睜開眼,柴房裡已經全黑了。想來,是入夜了吧。
安陵淮費力的調整著呼吸,視線匯聚,她眼神尖銳的審視著周遭的環境,確認屋子裡只有她一人,才放鬆身心。
此刻,安陵淮竟然慶幸自己常年習武又飽受磨礪,不然,這副身子早就扛不住了吧……
安陵淮挪過去將一罈酒夠過來,吃力的拔開塞子,一股濃烈的酒香瞬間散發出來。
她欣慰的笑:夠烈。
緩緩脫下衣衫,露出光滑的肩頭和左胸上方那處血肉模糊的傷口。
安陵淮拎起酒罈,眼睛眨也不眨的將烈酒倒向傷口。
霎時,劇烈又清晰的疼痛如蝕骨般蔓延全身。
安陵淮疼痛的悶哼一聲,面露苦色。她用力的咬著嘴唇,額間細密的汗珠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滲出。
她的全身不可控制的發著抖,卻還是未曾停下倒酒的動作。
烈酒可以消毒,只有這樣,她才能活。
難熬的過程終於結束,安陵淮脫力的丟下酒罈。酒罈像是被廢棄一般,在地面上滾遠了。
安陵淮氣息微弱又紊亂,手指胡亂的摸向腰間,將白洛岫遞給她的藥瓶子拿出來。
吃力的定眼看著,是金瘡藥。
安陵淮心頭一暖,扯出一抹笑意:
“還藏著這等好東西。”
安陵淮開啟藥瓶,用指尖勾出一抹清涼滑膩的藥膏,動作輕微的塗抹在傷口上。即便小心,卻還是感受到了傷口處傳來的疼痛。
安陵淮咒罵:“該死的!上個藥都要了半條命。等小爺我出去,非讓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上完藥,安陵淮虛脫的躺在地上,扭頭,透過窗戶的那道裂縫看向窗外。
這夜,怎麼這麼長……
——
一到村寨,沐言就找來一匹烈馬,快馬加鞭的獨自趕往陽城:
“阿岫你駕馬車帶她們回去,集齊百兩黃金,我去找援兵!”
眾人心裡記掛著安陵淮的傷勢,囑咐道:“路上小心!”
還未說完,沐言就一騎絕塵,著急的趕路了。
阮知知即便再端莊,此時也慌了神。阿淮流的血那麼那麼多。她握著瑤也的手微微發抖,聲音哽咽,眼圈也通紅:
“阿淮她不會有事吧?啊?”
瑤也的手也是緊張的發抖, 這時,白洛岫將馬車拉過來:
“阿淮機智,肯定會沒事兒的。我們趕快回陽城吧。”
一路哭得抽氣樂桃趕忙跑進馬車:“是!是!我們要快些!不然阿淮等不及了!”
樂桃越想越害怕,眼淚像止不住的山泉般往下流。
——
風聲從耳邊呼嘯而過,颳得臉生疼。沐言疾馳如飛,一下馬就衝進客棧。
壽宴已過,中晉的使臣被安陵淮安頓在客棧,此時這件客棧裡的全是中晉使臣。
看到沐言風塵僕僕的進來,不待金侍衛開口,沐言的說道:
“阿淮身受重傷被山匪抓走了,我們要趕快去救她!”
金侍衛聞言神色一變:“郡主如今身在何處?”
沐言面露兇狠:“大梁山山寨!”
金侍衛發射暗號,數十名精銳的暗衛立馬在深夜中出現集合:
“少主被劫,立馬包圍大梁山山寨,檢視少主傷勢,暗中相助少主!”
“是!”一聲令下,暗衛們全數趕往了大梁山。
金侍衛又調動隨行的十位精兵:
“即刻出發,攻打大梁山山寨,救出郡主!”
“且慢!”沐言喊道。
沐言想起安陵淮臨走時,暗中向她傳達的手勢——用南晟兵。
“我們現在身處南晟,出兵會引發躁動,此事不宜聲張。阿淮的意思,是請求南晟出兵解決,試一下晟王對中晉的態度。”
“那我現在就去請求南晟王出兵!”金侍衛立馬道:
沐言攔住他,“我去。”
——
南晟王宮。
“臣使求見晟王!”
沐言跪在晟王的寢殿前,不顧侍衛阻攔的喊道。
晟王未寢,問道:“何人在殿外喧囂?”
南晟侍衛:“回王上,是中晉使臣沐將軍。”
晟王詫異:“她來作甚?”
南晟侍衛:“聽聞是安陵郡主被山匪所劫,想請南晟出兵營救。”
晟王聞言嗤鼻:“前日孤苦苦哀求中晉都不為所動,今日有難,倒想起孤來了?不救。”
伺候的公公欲言又止:“可安陵郡主身受重傷,若郡主在南晟出了事……”
晟王面露不悅,一意孤行:“山匪所劫與孤何干?不救!”
公公暗自嘆息,轉告沐言:
“王上已然歇息,將軍還是請回吧。”
沐言不甘:“可我明明聽聞……”
公公打住:“將軍,王上已經歇下了,您就不要執意了。”
公公帶著侍衛一併退下了,寢殿的燭光也已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