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口市監獄。
盧全良像往常一樣,蹬完縫紉機,和其他獄友一起被帶往食堂。
今天又是可以探監的日子。
按照以往的規矩,他在吃到一半的時候,獄警就會過來,帶他去見探監的人。
所以,今天他得吃得快一點,畢竟今天挺餓的。
要是不快點兒的話,下午該餓的難受了。
平常的時候,盧全良吃飯都是細嚼慢嚥的。
一個獄警走過來,裝作繫鞋帶的樣子,小聲說:“今天沒有人來看你,慢點兒吃吧。”
盧全良一愣,吃得更快了。
獄警繫好鞋帶,沒再看盧全良,揹著手走了。
果然和獄警說的一樣,今天直到吃飯結束,也沒有人來帶他走。
正當一行人往外走的時候,一個獄警突然過來,喊道:“盧全良,出列!有人探監!”
周圍獄友投來羨慕嫉妒恨的眼神,不過卻也沒多說什麼。
畢竟,盧全良是出了名的大方,每次有人來探監,總能給他們帶來一些好東西。
盧全良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看來沒有並沒有出什麼事兒。
一切照舊。
只是來得稍微晚了一些。
想到這裡,眉頭不由皺起。
看來下次得好好說說陳樹了。
就不能找點兒靠譜的人?
弄得他提心吊膽的。
來到探監室,他看到一個熟悉的男人的背影。
盧全良渾身一震。
隨即肩膀垮下來。
終究,還是走到了今天這一步啊!
“我能拒絕探監嗎?”
男人轉過身來,看著盧全良,說:“盧哥,好久不見。
你就不想聽聽我為什麼來這兒嗎?”
盧全良轉過身來,惡狠狠地看著鍾一鳴,說:“鍾一鳴,你甘心去當賀燿的走狗,沒人攔著你。
別過來噁心我行嗎?
以前我也沒少照顧你吧?
大哥也沒少照顧你吧?
就當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
鍾一鳴指了指腦袋上的紗布,說:“這就是你給我的情分嗎?
盧哥?
都到了監獄了,能不能好好蹬你的縫紉機,幹嘛還非要作死?
二十年啊!
出來你都是個老頭了。
外面的事還跟你有什麼關係?”
盧全良突然暴怒,轉身就要衝向盧全良,卻被獄警死死拉住。
拳頭砸在桌子上,拍得怦怦直響,
“你能眼睜睜地看著大哥死了,我能嗎?
大哥是怎麼死的你不會不知道吧?
鍾一鳴,老子要是早點兒看出你是這麼個忘恩負義的雜種,早就把你活埋了!”
鍾一鳴撇嘴嘲諷道:“盧哥,說話得摸著良心。
我,鍾一鳴,是你介紹過去的。
跟了你們多長時間?
小十年了吧?
剛開始的時候,我確實挺感謝你的。
你讓我有妹子可以泡,有錢可以花,還可以孝敬父母,真好。
但是呢?
我三年就成為一個小頭頭了,但是十年後呢?
我還是那麼個小頭頭。
錢雖然能多掙一些,但是也多的有限。
而你們呢?
馬子天天換,夜夜做新郎。
豪車滿車庫,房本一大摞。
盧哥,你說你對我好,你情何以堪啊!
而賀總就不一樣了。
預計今年,我豪車別墅美女都會有。
這叫什麼?
這就叫差距啊!
你看看以前的那些老兄弟都怎麼樣了?
死的死,逃的逃。
你還記得大頭嗎?原來很能打的那個。
開了間遊戲廳,現在幾個小屁孩兒搗蛋,他都只敢唯唯諾諾給人賠不是。
難道一個人倒下了,所有人都該給他陪葬嗎?”
盧全良掙脫開獄警地束縛,指了指鍾一鳴的腦袋,不屑地說:“怎麼?
這賀燿對你這麼好,把你打成這樣?
你腦子裡邊裝的是漿糊啊,這種話你也信!”
鍾一鳴呵呵一笑,說:“盧哥,這不都是拜你所賜嘛。
要不是你作死,我能落得這個下場?
你自己作死不要緊,上次沒死成,不行再死一次,我無所謂。
但是你幹嘛非要拉上陳樹?
當初我就不同意我那傻妹妹跟這缺根筋的玩意兒在一起。
是你當初說,陳樹是你兄弟,我也是你兄弟。
只要有你一口吃的,就不會讓我們哥倆餓著。
我這才同意了這麼婚事。
怎麼?現在你要餓死了也非要把我倆給餓死唄?
盧哥,說句不中聽的話,你一套組合拳下來,連人家一根腿毛都沒有打斷。
你圖什麼?
當初要不是賀總派人過去,你現在早就燒成一把灰了。
人家沒把你怎麼樣。
你現在在這裡,是因為你自己犯罪,跟人家有什麼關係?
你現在還有什麼?
這條爛命嗎?
非要咬著不放把你這條也搭上你才高興嗎?”
盧全良惡狠狠地看著鍾一鳴,說:“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把大哥弄死。
大哥一死,只要我盧全良還有一口氣在,就和他賀燿不死不休!
你也別難做,你回去就把這些話原原本本告訴他。
我就在這裡,我哪兒也不去。
有本事讓他進來把我這條爛命給取了!”
說完,起身扭頭就走。
鍾一鳴站起來吼道:“盧哥!這是我最後一次這麼叫你了。
聽兄弟一句勸,別蚍蜉撼樹了,你贏不了的。
你也知道,如果真的想的話,沒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的。
來之前賀總說了,只要你答應不再出么蛾子,他就當這件事沒發生過。
這樣不好嗎?”
盧全良回過頭來,深深看了一眼鍾一鳴,表情也終於柔和了下來。
“兄弟,這也是我最後一次叫你兄弟。
你也聽哥哥的一句勸。
賀燿玩兒的太大,管了太多不該管的事兒,幹了太多不該乾的事兒。
我是沒本事把他怎麼樣。
但是並不代表他就可以隻手遮天。
遲早有一天,他會垮臺的。
不管到了什麼時候,給自己留一條後路,好,就這樣吧。”
說著,轉身,邁著蹣跚的步伐,走向出口。
這一瞬間,鍾一鳴感覺盧全良一下老了十歲一般。
或許,原本那個叱吒萬縣的盧全良,從今天,從這一刻起,徹底死了。
留下來的,只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罷了。
鍾一鳴的眼眶有些發熱。
這是他的第一個大哥,也是他的第一個投名狀。
宿命這個東西,玄之又玄。
他人生當中的每一步,好像都跟盧全良密切相關。
但是在這一刻,他能清晰的感覺到,他和盧全良之間的宿命,突然之間斷了。
未來會是怎樣,他不知道,也說不上來。
只希望,不要再把下一個領路人,也親手送進裡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