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瑾瑤眼中瞭然，卻還是言辭冷肅的問盛珏。
“落子藥。”盛珏冷冷地道：“喝了它，我就信你，還會帶你回宮，給你名正言順的身份。”
“名正言順？”沈瑾瑤輕嗤出聲：“我這樣的身份，難道陛下能堵住朝堂和天下百姓的悠悠眾口？”
盛珏臉色一僵，心間微沉。
“陛下，你逼我證明我的身份清白，可就算不清白，又與你有何關？你如此在乎的，究竟是我身份的疑點，還是你不允許你的棋局中有意外？”
沈瑾瑤的話直擊盛珏心底。
盛珏的臉色一下變得難看起來，目光一錯不錯的落在沈瑾瑤清麗的面上。
“你確實很聰明。”
他拿起藥碗，遞到沈瑾瑤的面前：“既然你都清楚，那你就該知道，這藥，你非喝不可。”
這天底下只要是個男人，就不可能不在乎這件事，尤其這個人還是當今的天子。
看著眼前漆黑的藥碗，沈瑾瑤苦澀地笑笑，再抬眼時，那裡早已沒有任何情緒；
“喝下這碗藥，小玖與盛公子從此陌路，公子確定嗎？”
盛珏臉上浮現極為複雜的情緒，但拿著藥碗的手卻沒有半分退意，他只這麼看著她，沉默不語。
沈瑾瑤接過藥碗，心底卻無盡悲涼；
人世間，有的相遇從開始便是錯的，那就不能一錯再錯。
曾經的期許，也不過是區區浮萍，從未過心。
誠意相交，他卻多疑不信，那她便就此罷手。
“罷了，喝與不喝，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了；”沈瑾瑤的聲音低沉：“你，我緣盡於此。”
話音落下，她將那碗落子藥，一飲而盡。
沒有半分的猶豫，全剩決絕。
盛珏強作鎮定地望著那已經空了的藥碗，慘笑兩聲後，拂袖而去。
“看著她，不允許她踏出房門一步。”
門前，冷冷的命令聲傳來，沈瑾瑤只覺可笑。
懷孕？
如此手段低劣的局，還真是讓下棋的人煞費苦心。
小小青樓女子都能威脅到那人的地位，可見這京都城的局勢一觸即發，既然有人想渾水摸魚，那她何不成全。
沈瑾瑤撩眼，想起方才盛珏離開時的背影，他身邊的人背叛他，無中生子的事都能做出來，他自己也周旋在其中，身旁怕是除了顧南梟恐再可信之人... ...
帝王之權，獨寂。
她將腕間的粉色玉鐲摘下，放在桌上。
玉鐲靜靜地在滿屋的燭火中泛出瑩瑩的光暈，而她此時的眉眼間，僅剩無情的絕決。
-----------
夜已深沉，濃墨的空中清月如鉤，偶然有些許風聲吹動樹葉沙沙作響。
別院東牆外的小巷裡，蕭景戰一身暗紫色錦衣站在漆黑的夜中，他身量筆挺，即便在如此淺淡黯然的月光下也難掩他與生俱來的貴氣。
安靜的四周忽起輕盈的腳步聲。
他過身，待看到來人時，忍不住迎上去，上下打量：“沒事吧？”待看到她似白瓷的臉上有一道淺淺的血痕時，眉間緊蹙。
沈瑾瑤捂著胸口搖搖頭：“我沒事；”她剛剛用法力幻化逃出別院，現在法力反噬讓她面色有些蒼白，倒也沒什麼大礙。
“衣服帶來了嗎？”沈瑾瑤問。
蕭景戰把包袱遞到她的面前，眼露擔憂：“真的沒事？”
沈瑾瑤看著他點點頭，又看了看包袱。
蕭景戰尷尬地輕咳一聲後，道：“我去前面等你。”
午後在回城的時候，沈瑾瑤知道馬車會路過蕭府的門前，所以她特意給蕭景戰留下線索，讓他入夜後來尋她。
她相信，他一定有辦法。
果不其然，剛幻化出盛珏的別院，就見到他等在這裡。
換好衣服，兩人並肩而行走在月下。
身後時不時傳來暗衛搜尋，尋人的聲音。
“這麼快就發現了。”沈瑾瑤喃喃低語。
蕭景戰道：“沒事，有我在。”
沈瑾瑤看著他笑笑。
月影照在兩人的身上，折現出無盡的寧靜，秋夜沁涼，街邊餛飩攤時不時有熱騰的水霧飄散，老闆忙前忙後，煙火氣十足。
突然有馬蹄的聲音傳來，兩人齊齊看過去。
夜色中，少年騎著一匹棗紅色的駿馬馳騁在街上向他們奔來，馬匹毛色油亮順滑，四肢健碩，一看便知是難得的千里良駒。
馬的身形優雅，出現便能引人注意，可就算這般，也不及馬上持鞭人的奪目。
少年面容嚴肅的坐在馬上，外披黑色大氅，一身鎧甲泛著幽冷的銅光，他生的冷眉俊目，渾身散發著馳騁沙場的威勢。
他身後跟著一隊士兵，各個面容嚴峻，眼神充滿肅殺之氣。
“籲——”少年在臨近兩人面前時勒緊韁繩，駿馬仰頭嘶吼著停下。
面對來人不善的表情，蕭景戰將沈瑾瑤護在身後，眼神凌厲。
少年端坐在馬上，手中把玩著馬鞭，眼神頑劣地落到沈瑾瑤身上：“小丫頭，玩夠了，不回家嗎？”
沈瑾瑤在蕭景戰的身後探出頭，微微一笑。
這少年是人間真正沈瑾瑤的外祖柱國大將軍姜忠謙的幼孫——姜域。
現在官拜六品護軍校尉。
沒再與他多說什麼，沈瑾瑤和蕭景戰跟著姜域回到柱國將軍府。
剛一進門，姜域就把兩人丟進了祠堂。
沈瑾瑤想問，姜域卻說：“祖父去尋你還沒回來，你在這兒等著吧。”
這算是懲罰她私自出府？
她坐在地上，蕭景戰拿出一塊點心給她：“餓了吧，先吃點。”
沈瑾瑤拿過來，吃了一口：“還真有點餓了。”
蕭景戰順勢坐在她的身邊：“還好嗎？”
“嗯？”
“你臉上的傷。”
“上過藥了。”
他又豈會不知她上過藥，不然在方才別院外任憑久留有多危險，他都會拉著她給她上藥。
蕭景戰試著去觸碰沈瑾瑤受傷的臉：“還好傷口不深。”
他在懷裡掏出一個玉瓶，沈瑾瑤見到忙說：“這是給你的傷藥，別亂用。”
蕭景戰沒理她說的話，塗了些藥在手上幫她輕輕抹在臉上的傷處，沈瑾瑤向後躲：“留著。”
蕭景戰不說話，手指觸碰在她的臉上。
藥的觸感清涼絲絲滲透至肌理，沈瑾瑤感覺臉上舒服許多。
蕭景戰問：“為什麼不想回府？是有人想要你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