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信賴郭姨娘，所以從不過問府中銀兩的去向，可這府裡榮華的日子，到底這是父親用血汗換來的。”
“銀錢在父親眼皮子下少這麼許多，郭姨娘是在為父親打理家事，還是在為誰籌謀，女兒想，父親在朝堂多年，最運籌帷幄，克已奉公，自是心裡必定有數，是不是？”
沈瑾瑤臉上的笑意暖如春風，讓人看不出她到底有怎樣的心思。
“當然，那些東西的去向父親要是知道，今日就全當女兒在同父親說笑。”
“想來也是，姨娘在府中多年，怎會不想著留些私坊銀子在身邊傍身呢。”
沈孝山是個男人，這些年多數在外領兵，對府中銀錢的管理很信任郭氏，所以從不過問一二。
他根本不清楚府裡私底下的這些亂糟事。
現下，他心裡亂的很。
“你就是因為這樣才選的你長兄？”
沈瑾瑤搖搖頭：“不是。”
“女兒是心疼父親。”
“這府中的所有無不是父親拼儘性命換來的，女兒是不忍我沈氏一族的榮光，會眼見的敗落。”
沈孝山猛地抬眼看向沈瑾瑤。
眼見的敗落。
若真的在他百年之後由沈恩治襲爵... ...
沈瑾瑤的笑意淺淺，眸中似有一簇澄澈的光亮盈動；
這位父親，是權衡利弊的好手。
府中再怎麼汙糟，不會傳到外人耳中，他自是可以裝作視而不見。
可一旦牽扯到名聲和侯府的前程。
就像是動到他的逆鱗。
他一定會深思熟慮，甚至會將真正的事情掩蓋的周全。
“這件事，就依你的意思吧，不過... ...”
沈孝山的臉色微沉，可看向沈瑾瑤的目光卻變了變：“記恩澤在你母親的名下，是府中立嫡的大事，正月十五日子太趕，等過了春闈，再挑個好日子吧。”
“是，女兒聽憑父親安排。”
沈孝山嘆息一聲：“既定下，那為父要囑咐你一件事，過禮前，不要對外聲張，以免府中平添事端。”
“女兒明白。”沈瑾瑤的唇邊微微一笑。
不過就是想等沈恩治科考；
她清楚，沈孝山是覺得沈恩治若是考取功名，那這過嫡之事郭姝那邊就可以大而化小，要是沈恩治落榜，他就更有理由立沈恩澤襲爵。
如此一來，郭姝想鬧也翻不起什麼大浪。
都是些欺上瞞下的手段罷了。
“至於府裡的事... ...”沈孝山遲疑了下，道：“我會命人仔細核查。”
“父親還會將中匱交給郭姨娘嗎？”
沈孝山吃了一驚：“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沈瑾瑤喝了一口茶：“只是想告訴父親，郭姨娘的外戚眾多，不比李姨娘，外戚簡單，現在就只有長兄和長姐。”
“女兒聽說，李姨娘長兄的長子也在此次春闈裡，翰林院的秦大學士對他的文章很是看中。”
“秦大學士？”
沈孝山思忖著；
那可是連先帝都稱讚的博學之人，能入他門下的弟子在南嶽的文壇都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他都看好的文章，那必能入前三甲之列。
“正是。”
沈瑾瑤的聲音緩緩：“女兒是覺得，李姨娘外戚現在過得並不差，就連她姐姐嫁的夫君這幾年也因著做生意老實勤懇，成了當地有名的富戶。”
“有如此的家風，女兒很是信賴李姨娘的為人。”
她將話都擺在明面上，沈孝山再想逃避，也是無處可避。
今日沈孝山心裡的驚詫不小。
他一向認為乖順的女兒，城府竟然如此之深。
那時他還曾擔心，他能保她坐上後位，她自已會不會坐得穩，如今看來，他的擔憂全是多餘。
以這樣的心機，謀算後宅實在是大材小用。
她不是男子，若為男子，來日在朝堂上必定會比現在的自已還要更上一層，權傾朝野。
那保住沈家滿門榮耀，就是易如反掌。
沈孝山兀自的想著，直到茶盞中的茶徹底涼透，他才起身：“事情就這麼定了，你好好休息吧。”
“女兒恭送父親。”
沈瑾瑤站起身，頷額施禮。
直到沈孝山的背影消失在她棲遲院裡，她眸底的清澈才漸漸褪去。
換而出現的是一股幽寒的冷凝。
鳳翎和凰翖在向沈孝山福禮後，連忙回到屋裡：“主子，侯爺的臉色看上去可不太好啊。”
“當然不好。”
沈瑾瑤坐回軟榻上，半倚著身子，手撐下顎：“你知道，你這麼多年攢下的軍功和銀子被你以為最貼心的人都揮霍一空了，你會怎樣？”
“那我得恨不得殺了他。”
鳳翎脫口而出。
屋內的幾人同時看向她。
鳳翎和凰翖雖說都是沈瑾瑤的隨侍，可她們也是武將。
對於在這件事上，她們很能站在沈孝山的立場上和他感同身受。
自已拼了一輩子的東西，被人這麼肆意取走。
任誰都得氣的怒火攻心。
“放心吧，我這父親可不是輕易打草驚蛇的人。”沈瑾瑤勾了勾唇：“郭氏做的那些事，他會暗中調查，一旦銀子的去向被證實，郭氏這些年做的事就會被他知道。”
被如此寵愛的女人弄虛作假二十年，拿他的功績當無盡取用的錢莊，是個男人都會懷疑這個女人的真心，他也無法忍受繼續被這樣的誘哄，欺騙。
“主子。”
凰翖道：“剛剛宮裡傳來訊息，今夜南崇的皇帝傳了盛家的那位嫡二女侍寢。”
“盛家的嫡二女？”鳳翎一時沒想起來。
凰翖點頭：“就是盛綰檸的親姐姐，被陛下封為容妃的盛綰清。”
“不用想都知道是她。”
沈瑾瑤揉了揉額間：“當今太后是盛家人，齊北禮在這四位妃子中選擇第一個侍寢的人必得照顧太后的顏面。”
“齊北禮在前朝的文官中也需要盛家的支援。”
“盛綰清一定是首選。”
鳳翎明白的點點頭：“那主子您明日進宮除了那些禮物，可還需要準備些別的？”
盛綰清今夜是頭一份的侍寢，在宮中地位一定不凡，鳳翎是擔心自家主子明日的禮物中沒有她的，會被針對。
“什麼都不需要，準備不準備都是如此。”
沈瑾瑤起身，朝著內寢走去：“一個人要是想挑刺，你怎樣做都是錯。”
“還是早點休息，養足精神的好。”
“主子。”鳳翎兩步跟過去：“還有那位張仙恩的事，您要怎麼解決啊。”
沈瑾瑤不緊不慢的褪著外衣，挑眉看向凰翖。
凰翖即刻心領神會：“主子安心休息，剩下的交給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