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鎮。
小城市的汽車站內擁擠的人群如剛擰開的水流噴湧而出。
人挨著人,爭先恐後,夾雜著聽不懂的方言,耳邊滿是聒噪聲。
陰雨淅瀝瀝而下,冷風裹著雨絲,一陣寒意襲來,令人周身顫慄。
“這天氣,怎麼說下就下。”
“誰知道呢,聽說一會兒要下暴雨。”
陰雨天,站口外停靠的計程車人滿為患,雨勢漸大,招不到計程車的人只好退而求其次,站在公交站臺上躲雨。
行色匆匆,沒有人注意到出站口一身黑色長褲衛衣,戴著白色棒球帽遮住了大半張臉的男人。
手指纖長骨節分明,中指戴著一個金色素圈戒指,戒指下方紋著一個荊條纏繞鮮豔綻放的玫瑰。
他靠在汽車站出口處滿是塗鴉的牆壁旁,食指和中指夾著一根未燃盡的煙,正低眼看手機。
祝徊安淺淺咬著菸蒂,耳機裡傳來損友的聲音:"三哥,接到人沒,怎麼還不來?"
陰雨天很容易使人的情緒受到影響,他看了一眼汽車站內,帶著煩躁:“還沒有,沒等到人。”
話音剛落,電話那頭傳來一陣嬉鬧聲,“我說三哥你快點,大家就等你一個了。”
聽到催促聲,祝徊安壓了壓帽沿,“行了,知道了。”
他將煙掐滅扔進一旁的垃圾桶。
今天要接家裡的一個妹妹,聽說是鬧著離家出走,商量後決定放他這裡鍛鍊一段時間。
給了一個到達時間,結果連個人影也沒有看到,就讓他在這裡白白等了一個多小時。
“算我脾氣好。”
這要是讓他身邊人聽到他自詡的這句話,肯定覺得他瘋了。
他翻到親戚的電話打過去,耐著脾氣:“方叔。”
“徊安啊,接到小嘉了嗎?”
電話那頭的二叔不知為何,好像很緊張,帶著點討好,都是親戚,他不好說什麼。
“沒看到人,你把她的電話給我。”
“哎,好,好。”
說完,電話結束通話。
怕他著急,二叔很快將聯絡電話發給了他,複製電話撥通,靜聲等待著。
-
現在快六點,從汽車站出來的人已經很少。
天色陰沉。
段怡恩出來後將行李箱停靠在一旁,取下口罩,急忙從兜裡拆開一顆檸檬味的果糖。
她的唇色蒼白,捂著胸口大口的呼吸著新鮮的空氣。
檸檬最初的酸讓她沒忍住一激靈,在口腔裡滾了一番,酸味夾雜著後出的甜充斥著。
這還是她第一次一個人來到這麼遠的地方,捏著行李箱的手不由分說的緊了緊,擰著眉。
小鎮的一切看起來是那麼的陌生,像是和家人在人群中走散。
在那一刻,湧上來的是不知所措,茫然。
她只是靜靜地在原地站著,看著行色匆匆與她擦肩而過的人群。
思及此,她的目光閃爍,看著遠處沉默著。
轉機後又坐了將近兩個小時的長途汽車,沒怎麼休息好,這時候,段怡恩突然覺得疲憊湧了上來。
想趕緊找個地方休息。
“你好。”
一道清冽的聲音在她的頭頂上方響起,幾乎是下意識的抬頭。
抬頭的一瞬間,看清對方的臉後,只覺得這人眉宇間透露著一抹犀利之色。
個子很高,目測將近一米九。
陌生人搭訕,她帶著警惕。
“你,好?”
祝徊安看了眼自己手機上的照片,又看了看段怡恩。
“我是來接你的。”
她不知道眼前這個男人為什麼會突然出現,警惕心並沒有放鬆。
“那就對了,你…”,剛準備說是她爸讓他接她的,又想到二叔不讓他告訴,怕知道了不會待在他這裡。
真是難搞。
祝徊安扶額,沒忍住輕嘖一聲,換了一種方式說道:“有人讓我來接你。”
“啊?”
段怡恩想起她來這裡只告訴了一個人,上飛機前確實告訴她有人接,是這個人?
她看向祝徊安。
“走吧,先送你到休息的地方。”
她也不知道怎麼迷迷糊糊上了祝徊安的車。
一輛越野車平穩的行駛,來之前不知道會下雨,只穿了一件短袖,衣服被雨水打溼,粘在身上很難受。
她摩擦了一下手臂,透過這樣的方式汲取熱量。
車裡很安靜,兩人好像從上車之後就沒再說話,車載音樂是一首她沒有聽過的英文歌。
段怡恩坐在後座,只能看到祝徊安的後腦勺。
她小心翼翼的觀察,殊不知祝徊安也是。
家裡人都說他這個妹妹被二叔慣壞了,性格比較跋扈。
可現在看來,好像並不是他們說的那樣。
一雙明亮的眸子,明淨清澈,容色姣好,標準的瓜子臉。
扎著高馬尾,腮邊兩縷髮絲隨風輕柔拂面,看起來稚嫩讓人激發保護欲。
腦海中浮現出段怡恩猶如小貓一般警惕的眼神。
察覺到她冷,調高車內的溫度。
就在這時,那通在汽車站沒打通的電話撥了過來。
祝徊安透過後視鏡看向坐在後排的段怡恩,都已經坐上車了,怎麼還打電話。
等他看到段怡恩手上並沒有拿著手機之後,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電話接通,一個女生帶著慍怒的聲音傳來:“哥,我到了,你人呢。”
祝徊安:“…”
“你誰?”
“小嘉啊。”
他並不是很想承認,這麼低階的錯誤讓他遇到了。
女生安靜的蜷縮在後座,看他接電話,手放在膝蓋上無意識攪弄手指,看起來很侷促。
他收回目光:“你在哪兒?”
“汽車站,煩死了,你這邊怎麼連個機場也沒有,不能直達,你不知道我…”
祝徊安覺得頭疼,打斷小嘉對自己發牢騷:“你先找個地方避雨,原地等我過來。”
電話結束通話,還有一件事等著他。
他現在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畢竟是他認錯了人帶上了車,“那個,有件事我要跟你說。”
“什麼?。”
見男人面露尷尬,似在斟酌著什麼。
段怡恩大概知道了是怎麼回事。
正欲開口,手機響了起來,是一個陌生號碼,來源地是江海市。
“是段怡恩段小姐嗎,我是江晚吟小姐給您預定的導遊,不知道你現在到哪裡了,我過來接你。”
段怡恩此刻也不知道自己在哪裡,看向前方的祝徊安,視線對上的那一刻很快移開看向車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