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平時的性情,林微緒是不太可能應承目的性如此明顯的話,但此時此刻她定定看著面前的拂蘇片刻,眉梢輕勾,語調悠然地問,“落了什麼?”

阻斷了林微緒把東西找出來還給他的想法,拂蘇說:“要進去找找才確定。”

林微緒果然是神色一頓,隨即輕笑了聲,沒再說什麼,徑自入了府。

拂蘇隨後也跟著進府了。

像是一頭剛成年不久的野獸,看似沉穩卻又無法掩蓋一身野性難馴。拂蘇逡巡著自己眼皮底下盤踞住的領域,彷彿只要在這片領地裡找到一絲蛛絲馬跡的異樣,目光就會將其頃刻侵吞。

桃花小苑裡的桃花提前盛開了,枝頭綴滿了一簇一簇的雪,而粉嫩嬌豔的小花骨朵從沉甸甸的霧凇冒出頭來,被夜裡的風一吹,搖搖晃晃的,脆弱又玲瓏可愛的。

有一朵小花掉落在林微緒軟緞肩領上,沾了芬芳的。

拂蘇伸手去拾起的時候,林微緒正好轉身過來,以至於拂蘇溫涼的手指指背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耳垂。

指尖的花瓣沾染著碎雪,小雪片落在林微緒耳垂上,能清楚看到林微緒很輕微地抖了下耳尖。

拂蘇伸指摸了摸她耳垂,拂去了那一點雪,在手指融化成很冰涼的幾滴細細水珠,浸著那朵落花,溼答答的,攤給林微緒看。

觀察著林微緒漸紅的耳根,拂蘇開口,聲音低沉好聽地說,“姐姐,你耳朵好紅啊。”

意識到自己被一個臭弟弟戲弄了的林微緒,面無波瀾靜了一瞬,抬袖將旁邊斜斜插過來的桃花樹枝猛地一揮,雪霧四散,撲了拂蘇滿臉的落花,和溼淋淋的水汽。

林微緒看著他低頭狼狽擦拭臉龐,笑:“還敢不敢瞎叫了?”

拂蘇半點也不生氣似的,微偏過頭,擦拭了幾下臉龐,淡淡慢慢地道:“國師大人本來就比我大四歲,宮中一個小丫頭能叫得,我便不能叫得了嗎?”

“國師大人曾救過我性命,我當國師大人是姐姐,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拂蘇擦乾淨了臉,重新抬頭看人。

他穿著一絲不苟的軍戎,神色冷峻端正,並沒有存弄半點不純潔的私情。

這讓林微緒盯著他沉默了半晌,斂目,往樹下懶懶一靠,岔開了這個話題,沒什麼表情地開口:“要找什麼自己進去找。”

拂蘇並沒有像過去那樣察覺到她不高興就過去圍著她轉,而是點了頭徑自進入小苑裡頭的房間找東西了。

林微緒沒跟過去,她微微低頭,長腿輕輕抵著地面,盯著自己的鞋尖看了好一會,慢慢吞嚥了下喉嚨。

當她是姐姐啊。

也是,也只能是字面意思上的姐姐了。

半年前的小鮫人天真可愛,沒經歷過什麼挫折,會在山崖上不知羞恥地跟她求愛,說他只跟她一人求過愛。

說他喜歡大人。

說大人今後須得只要他一個。

幼稚又霸道的。

彷彿是個戀愛腦,眼裡滿滿當當都是她一人。

但是現在過去半年了。

半年時間可以改變很多事情的,拂蘇在苦寒的北部歷經沙場,日積月累的,見過的人見識過的事物也比從前多得多……

小孩子的喜歡是很乾淨純粹,但同時也很短暫啊。

可能某一個階段確確實實是很喜歡的,一旦過了那個階段,新鮮勁頭過去了,自然會有新的追求。

甚至於,他眼中時不時袒露出來的嘲諷,是不是也有幾分取笑自己明明大他四歲,卻誘騙過年少無知的他的意思?

於是現在清清楚楚向她表明,他就只是把她認作姐姐。

姐姐。

林微緒面無表情舔弄著唇齒,一下一下重重用力地抵咬唇角,把這兩個字琢磨了再琢磨。

胸口積壓著的不明情緒,讓她愈發的不爽。

而這樣的不爽一直持續到拂蘇找了東西出來,也未能平息。

不多時,拂蘇抱了只貓出來,晃若無事般揉了揉阿九,對她笑:“阿九好像胖了。”

林微緒站直身體,瞥了一眼趴在拂蘇手臂上嗲叫的阿九,表情冷冷的,喝令:“滾過來。”

阿九被她一兇,委委屈屈地喵嗚叫了一聲,舔舔拂蘇的手背。

“國師大人還是這麼兇。”拂蘇好像不笑了,把貓抱給她,還告訴她,“我房間裡屯了不少小魚乾,住進桃花小苑的,原來是阿九啊。”

末了,拂蘇聲音漸沉,“所以,國師大人方才說有別的人住進來,是怕我還像以前一樣對大人糾纏不清嗎?”

拂蘇抬眸溫淡的看了看她,“我不會再像以前那麼幼稚了,國師大人不必費那個心思的。”

他說完,有一點好笑地勾了下唇。

林微緒把貓揣進臂彎,剋制住心底深處的情緒掀湧,眯起雙眸道:“廢話完了趕緊滾……”

“好吧。”拂蘇禮貌向她道了晚,要從她面前走過去。

林微緒餘光掃見他手裡拿的東西,皺了皺眉頭,低頭看他手裡那捲書,“拿的什麼?”

拂蘇頓住腳步,拿給她看,“鮫人族的古籍。”

“你拿這個做什麼?”

“過兩日發情期快到了啊。”拂蘇語氣從容不迫的悠閒,就好像是在說著很尋常不過的事情,“我想帶回去,找找看上面有沒有抑制發情的方法。”

鮫人每隔一個月會經歷一次發情期……

他不提這個林微緒都差點忘了。

林微緒一言不發抬頭盯著他,忽然忍不住低諷:“難道你這半年裡還不知道怎麼應對?”

“辦法很簡單,找個女的上幾日床就可以了。”拂蘇漫不經心地回答。

拂蘇站在她面前,雙腿修長,林微緒得抬起頸線才能與他對視。

少年的輪廓精緻英俊,眉目間處處透著矜貴和鋒銳。

半點讓人有機可乘的柔和感都沒有。

她盯著這張俊逸的臉,並沒有立刻說話。

然而接下來,拂蘇又沒什麼所謂地冷淡道:“不過我不喜歡那樣,所以在北部每次到了發情期,只要隨便剜下自己身上一塊鱗片,疼昏過去了自然就不用顧及發不發情的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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