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緒並沒管他,她把許白叫進來,讓許白去準備醒酒湯。

等她吩咐完許白,剛回頭,就看到趴在桌上的小鮫人泛紅的雙眼正幽幽地盯著她看。

林微緒挑了下眉,小鮫人自以為接收到了訊息,忽然站了起來。

拂蘇沒怎麼思考的,一手撐著案几邊角,抬腿跨上坐榻,半曲著一條長腿,傾身過去,近在咫尺地觀察著林微緒的表情,輕輕喘息。

林微緒與他對視著,靜默了片刻,開口:“……你能正常點喘?”

拂蘇說“哦”,柔順漂亮的銀髮垂下來,有一點沮喪的樣子,他小聲問,“大人,我彈琴不好聽嗎?”

“好聽。”林微緒敷衍的哄了哄小孩,一邊由上而下沒帶什麼感情的打量他,想著要用什麼手法才能乾脆利落的薅開這隻黏人的小鮫人。

此時拂蘇並不知曉林微緒所想,他聽了林微緒的話,就說,“那大人不要找別人彈琴了。”

少年鮫人的骨架勻稱,比例恰到好處的完美,半個身軀伏低下來,抱住了微緒脖子,毫無清醒時的規矩乖巧,很像是沒什麼攻擊性的幼獸埋在她頸邊,形狀飽滿漂亮的嘴唇一開一合:“以後只准我給大人彈琴好不好?”

“……”

這下林微緒從拂蘇毫無邏輯性的話語中的聽明白過來了,這孩子顯然還在耿耿於懷她是為了聽人彈曲兒才來這家酒樓的……

原本隨口哄一鬨小鮫人也不打緊,不過這次林微緒並沒有遂小鮫人的心意。

林微緒向來不喜旁人將自己的想法強加在她身上,哪怕是皇帝,她也不會輕易妥協,更何況這小鮫人是她自己撿回來養的。

她看這小鮫人是沒掂清自己的身份,才會膽大妄為到跟她講這種話。

片刻後,林微緒用手背撥開他的腦袋,小鮫人不明所以地往上抬了抬眼皮,眸中摻著微醺,盯著林微緒線條優美的鎖骨。

結果林微緒特別不解風情地拍開他靠近過來的臉,無情的說:“別發浪。”

她這一下力道並不算輕,小鮫人又最是膚白皮嫩,被她拍了這麼一下,半邊臉都被拍紅了。

饒是如此,林微緒也沒一點憐香惜玉的想法,她趁著小鮫人還沒反應過來之際,把人推倒在榻邊,再兀自從坐榻站了起來,稍微低頭,面無表情地抻了抻被小鮫人扯得有些凌亂的領口。

好在許白很快端了醒酒湯進來。

許白進來的時候瞅了一眼被推倒在榻邊醉意醺醺的小鮫人,而他們國師大人則很像是剛行完歡,也沒管小鮫人死活,相當無情的站在榻邊整理著自己的衣衫。

直到國師大人的眼神掃過來,許白及時打住內心云云,將醒酒湯放回酒桌上,斂目道:“大人,紀公子得知大人過來永安辦事,派人過來問大人要不要去他那兒賞花?”

此時林微緒周身充斥著恃才小鮫人撲過來時薄淡好聞的酒香味,正心煩意燥得很,聽到許白這話一時也沒反應過來,不耐地抬了一下眼皮,“哪個紀公子?”

許白:“……就是大人的愛徒紀游魚……”

他要學會體諒他們國師大人,畢竟國師大人這才剛糟蹋完一個清冷漂亮小鮫人,一時記不起徒弟也屬正常……

聞言,林微緒動作一頓,隨即咳了一聲道:“去吧。”

正好她也有事要跟紀游魚商議。

林微緒回頭把醒酒湯擱到拂蘇面前的案几,不冷不熱地跟拂蘇說,“把這個喝了。”

拂蘇這時候已經坐了起來,他微微低著頸接過林微緒遞過來的醒酒湯,聽林微緒的話,舀著湯水,一口一口地喝起來。

而在林微緒看不到的角度裡,幾縷銀髮貼著拂蘇額角,遮住了額角上隱隱起伏的青筋,拂蘇輕垂著清冷眼梢,眸底的幽暗緩慢地掀攪著某種不可預知的破壞力。

等到喝完了醒酒湯,拂蘇的面色也逐漸恢復清醒了不少,卻還是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林微緒顯然是注意到小鮫人有情緒了,想想自己方才那樣是有點過份,她站在一旁,低頭看了看拂蘇微紅的側臉,伸手碰了一下他的臉,“生氣了?”

拂蘇感覺到自己的側臉被林微緒溫涼的手指觸碰,下頷線條微微繃緊,抬眸看她一眼,沒講話。

林微緒手指白皙,點他的頰邊的時候,指尖會因為稍微按壓而泛出薄薄的淺粉,她像收起利爪的貓爪一樣輕輕撓了撓他的臉,說著哄人的話,“彆氣了,帶你去賞花好不好?”

拂蘇的視線跟隨著她指尖躍動而轉移,聽到林微緒這句話,眸光動了動,但還是很介意地開口:“許白剛剛說,大人有個愛徒。”

拂蘇把“愛徒”兩個字咬得很重。

林微緒卻沒打算要解釋這兩個字的意思,還順著拂蘇的話點頭說:“對,他那有上好的古琴,你不是想彈琴嗎?想去的話,到時可以順便挑把琴回去。”

拂蘇不動聲色地應了下來。

也是在上了馬車後,林微緒才想起一事,不由睨了他一眼問:“拂蘇,你的考核還沒結束吧?”

拂蘇說“嗯”,又說,“時辰還很早,不妨礙和大人賞花。”

林微緒:“……”

怎麼回事,明明是紀游魚邀她過去賞花,到小鮫人這兒便成了是她要跟他一塊賞花,沒紀游魚什麼事了?

紀游魚在永安這邊設有一座花坊,花坊裡不止有琳琅滿目的花種,還有水莊,琴行。

可以說,她這位徒弟是她見過的日子過得最是悠哉愜意的人了。

紀游魚像是料定了林微緒會來,早早備上了林微緒喜歡的美酒,一等底下人稟報說國師過來,便擱下了手邊擇選的花種子,親自起身去迎接了。

紀游魚目不能視物,但卻很靈敏嗅到了跟在林微緒身邊的非同尋常的氣息。

未等他深思,林微緒直接向他介紹了身邊的拂蘇。

聽完介紹,紀游魚不由笑了出聲,“先前就聽說師父府裡養了個人,原來是真的。”紀游魚似乎對拂蘇的存在並不感興趣,只禮貌性跟他打了聲招呼,便領著他們進了花坊。

而拂蘇在看到這個長相比顧淡墨更勝一籌的所謂愛徒,並且林微緒與之聊得甚好,這讓拂蘇眉目愈發冷淡下來。

“小寶這兩天總叨唸著師父,看得出來實在是想你。”紀游魚說。

“是嗎?”林微緒似乎是很在意紀游魚口中的“小寶”,隨手把紀游魚方才摘給她的幾株花遞給身側的拂蘇,叮囑了下紀游魚,“那你先帶拂蘇逛逛,我去看看。”

紀游魚笑容妖孽,點頭答應:“沒問題。”

等林微緒往花坊林道深處走遠了,紀游魚也還是照常帶拂蘇往前走。

不過這次走沒幾步,紀游魚就聽到身後的人停下了腳步,紀游魚挑了挑眉,也駐足回身過去,雙眸含笑問道:“拂蘇小兄弟,你在幹嘛呢?”

拂蘇站在他幾步之外,當著雙目失明的紀游魚面前,手中是紀游魚摘給林微緒的花,他將其一瓣一瓣地撕開,再將掉落指尖的嬌豔欲滴的花瓣蹂躪碾碎,殷紅的花瓣汁液沿著指縫滲下,他卻不為所動,唇角還漾開一抹淺淺的括弧線條,很是慢條斯理地講:“賞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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