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暮閣密室。
這是穆琉楓最後一次放血滋養蠱蟲,這次過後,雙生蠱就能大功告成。
雖然他只剩下一年的壽命,若是用雙生蠱復活路展鵬,他的壽命會更短,但他依然想這麼做。
不僅是為了給路冠鳴一個驚喜,還是為了彌補她的遺憾。
女子此生最重要的時刻就是大喜之日,自然希望能得到親人的見證和祝福。
他這樣想著,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淺笑。
雙生蠱徹底完成後,離路展鵬醒來還有幾個時辰,他便悄悄把人安置在提前就交代好的一戶人家。
這戶人家住在山上,靠打獵為生。
他給了獵戶一些錢,交代他等路展鵬醒來就說是在荒山上發現他的,看他昏迷不醒便救了他,其餘的什麼都不要說。
獵戶答應了。
路展鵬醒來後跟獵戶道了謝,就獨自下山了。
他的記憶還停留在被“穆琉楓”殺死的階段。
就像做了一場夢,夢醒來便莫名其妙地在獵戶家裡了。
……
狼牙幫。
路冠鳴和薛海寧在正堂的茶几兩側相對而坐。
薛海寧一邊給她斟茶一邊帶著歉意說道:
“雲歌妹妹,對不起……上次我不該怪你……”
他的臉色很是憔悴,腰間懸掛著那個未繡完的荷包。
在路冠鳴的印象中,他一向是那個笑嘻嘻的,小時候會陪她一起嬉鬧的開心果,也是會在她被欺負時幫她出頭的大哥哥。
打小就調皮搗蛋,沒個正形。
從沒有如此哀傷過。
至少她沒看見過他傷心時的樣子,他在她面前從來都是笑著的。
路冠鳴凝望著他道:“你不用說對不起,本來就是我的錯。”
薛海寧嘆了口氣道:“你沒告訴我真相以前,我一直以為是你不想嫁給穆琉楓,刻意逃婚的,說實話那時候心裡確實怪過你,說一點都不怨是假的……”
旋即,他神色凜冽,目光中透出恨意,忿忿地說道:
“可誰知這一切竟是無名乾的,他居然綁架你,間接害死若夢,我是不會放過他的!還有獨孤夜,是他綁了若夢,他要不綁了若夢之後的事就不會發生,有生之年我一定要殺了他們!”
路冠鳴蹙眉道:“薛大哥,若夢做事一向沉穩,為什麼會突然間去無影宮呢?而且她被抓後,落雪閣裡的兩個探子就莫名其妙失蹤了,會不會是若夢發現了什麼?那兩個探子也知道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才會被滅口。”
薛海寧想了想說:“嗯,你所言有理,這些天我只顧著傷心,沒想太多,你這麼一說我倒真覺得若夢的死沒那麼簡單。”
路冠鳴道:“若夢不知道無影宮的具體位置,不可能無緣無故去那裡,她一定是尾隨誰而去的,這個人肯定不是無影宮之人,而是……叛徒。”
薛海寧抬眸注視著她:“叛徒?”
“你想啊,既然不是無影宮之人,那就是跟蘇若夢相關的門派,否則她不可能跟去,和落雪閣相關的只有這幾大門派,還都是名門正派。”
路冠鳴目光如炬地盯著他,語氣萬分篤定地說道,
“所以這幾個門派中一定有人暗中和無影宮勾結,被蘇若夢發現了,她便一路尾隨那人去了無影宮,在這之前,她讓探子暗中監視過那人,那人怕事情敗露就殺了探子滅口。”
“如果我沒猜錯,即使是楚離不給蘇若夢下毒,那人怕他與魔教勾結的醜事敗露也一定會對蘇若夢下手的,這是遲早的事,他不可能讓蘇若夢活著,活著就是對他的威脅。”
“這個人,才是真正害死蘇若夢的罪魁禍首,也是吃裡扒外,陰險毒辣的小人,整個名門正派的公敵。”
薛海寧點頭道:“嗯,雲歌妹妹,你真是太聰明瞭!那你覺得他會是誰呢?”
路冠鳴搖了搖頭道:“現在還沒有任何線索,不過真相遲早會浮出水面,狐狸也總會露出尾巴。”
……
路冠鳴跟薛海寧談過話後,便和依雪去街上採買她和穆琉楓大婚時所需要的物品。
畢竟女人都重儀式,有些東西一定要選自已喜歡的,別人買的再好也不如親自挑選。
一路上,依雪一直在糾結要不要告訴她穆琉楓將死的事。
看她一副高興的模樣,實在是不想打擊她,可又轉念一想,這種事遲早瞞不住的,越晚知道越痛苦。
於是,就神色認真地對路冠鳴說道:“小姐,有件事我想……我想必須要告訴你……”
路冠鳴一邊看街頭琳琅滿目的商品,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什麼事啊?”
依雪道:“其實,穆琉楓的壽命只剩下一年了……”
“你說什麼?!”
路冠鳴的身體瞬時僵住,直直地盯著依雪,又忍不住確認了一遍,
“依雪,你說的是真的嗎?!”
“是真的……小姐,我怎麼可能會騙你?之前他受了無影宮的刑罰奄奄一息,本來就快要死了,楚離走投無路找到了青齡,青齡雖醫術高明,但也只能保他一年的壽命。”
依雪遺憾地說道,“小姐,要不你再考慮一下你們的婚事吧……他已是將死之人,又是魔教邪徒,並非良配啊。等他死了你就成寡婦了,即使再嫁也只會低人一等。”
聽了依雪所言,路冠鳴感到腦袋嗡嗡作響。
整顆心就像被撕裂了一樣。
步伐都有些不穩。
依雪看她一副失了魂的樣子,連忙扶住她,擔憂地說道:
“小姐,你沒事兒吧?他明知自已快死了還要娶你,說不定沒安什麼好心,魔教邪徒會是好人嗎?你一定要再仔細考慮考慮這門親事。”
依雪的話路冠鳴一句也沒聽進去。
她此刻腦海中只有穆琉楓。
按照依雪所說的時間線,他受刑的原因應該是為了救她而擅自調動暗暮閣。
那她就是間接導致他只剩下一年壽命的元兇。
不對,是直接導致……
可這麼大的事她居然都不知道!
她不禁聯想起他之前對自已冷漠的態度。
難道他之所以傷害她,極力與她撇清關係並不是為了報復,也不是為了氣她,只是因為知道他命不久矣,怕連累她?
怪不得那段時日他一邊拒絕著她,狠心傷害著她,可一邊卻又在蛛絲馬跡中流露出對她的愛意……
當時她怎麼也想不通,為什麼他做愛時會哭,為什麼忍著疼也要做。
明明傷口崩得血流不止,疼得臉色煞白,緊咬著後槽牙……卻還是動情地要了她一整夜。
她猜到過他可能是想跟她徹底斷絕關係。
可以為是她之前的傷害讓他心灰意冷了,怎麼也沒想到竟會是這個原因……
還有帶她去青樓,領風塵女子回去過夜,說一些羞辱她的話,包括親手摺斷送給她的桃木劍……都不是生氣和心碎那麼簡單……
是他快死了……
這一切似乎都解釋得通了……
本來無名告訴她穆琉楓之前在山洞裡看到他們行了雲雨之事,她便以為他對她冷漠的態度是心碎了。
當時她就已經夠心疼他了,為救她身受重傷卻看到她和別的男子親熱,那報復她一下也是應該的,她完全可以理解……
可沒想到根本不是那個原因。
她的小啞巴不管再怎麼被她傷害,也不捨得為了自已而報復她。
即使是對她不好,背後的原因也是深深的愛意。
他一次又一次地重新整理了她對他的認知。
這樣的愛,也許普天之下除了他,再也沒人能給她了吧。
小啞巴,你真的好傻……
傻到讓人心疼……
依雪看她半晌不說話,還眼眶泛著紅,關切地問道:“小姐,你怎麼了?”
路冠鳴搖了搖頭,伸手拭去眼角的淚痕,說道:“沒事。”
旋即,目光無比堅定地注視著依雪:
“我一定要與他成親,此生,非他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