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崖邊。

關誠一兩隻後腿用力撐起,閉上眼,將上半邊身體探出崖頂之外,懸在半空之中。

夭側身踏在崖邊,偏頭眺望著遠方的天空,“小子,你在幹什麼?特意喊我來就是為了看你投崖自盡?”

關誠一深嗅了一口崖頂新鮮清爽的空氣,“我非常喜歡這種一覽眾山小的感覺”

這裡就是曾經無數個夜裡它與狼母汗流浹背的那個懸崖,它十分懷念當初的日子。

只是物是狼非,如今在自已身邊的已不是那道黑色的,它明白一切都回不去了。

關誠一緩緩睜開雙眼,向著遙遠的遠方,向著未知的未來,吶喊一聲,“嗷咦~”

“小子..”夭將頭扭了回來,用一種難以名狀的古怪眼神上下打量起關誠一來,“其實有件事,我挺奇怪的。一頭狼族怎會擁有與我狐族相同的叫聲?”

關誠一退回懸崖內,滿臉疑惑,“什麼?”

“難道從來就沒有人質疑過你的聲音嗎?”

“實話說,沒有”,關誠一遵從認真嚴謹的態度,進一步分析道:“我想,我應該只是屬於狼族中較為特殊的一類罷了”

夭豈止特殊?簡直是一朵奇葩。

“話說,您之前為什麼沒在山洞裡等我?”

此話一出,夭的臉瞬間拉長,比驢都長,“說到這,我就氣不打一處來。”

夭面目陰晴不定,語氣略帶不滿,“小子,你當真好大的膽子,竟敢讓我在那個破山洞裡與幾具屍體待在一起。”

“你知不知我非常非常討厭臭味?”

似乎回憶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夭的臉色越發鐵黑,“那個山洞,那個破山洞裡簡直是烏煙瘴氣臭氣熏天,多待一秒對我來說都是莫大的煎熬,我時刻都要封住自已的嗅覺”

“你知不知,我最討厭的...”夭摩挲了一下鼻尖,“就是封住嗅覺!”

“...”

堂堂九尾狐,上天入地無所不能,居然會害怕幾具羊屍,如此大張旗鼓地說出來也不嫌害臊。

關誠一嘴角止不住上揚,“那您總該安生地在附近待上幾日吧,害我之前到處找您,白白浪費了半天的大好時光”

“小子,人類貴在有自知之明,你應該明白一件事,你之所以能找到我,是因為我察覺到你在找我,我才故意現身讓你順利找到我,否則別說半天時間”說著說著夭面露不屑,很是驕傲地擺了幾下腦袋,“半年都白搭”

“...”

“是的,是的,您手眼通天武藝蓋世”今天它就是要把臭腳捧到令這個死狐狸無地自容為止。

但它如何也猜不到,夭的耳朵久經沙場,擅長自動過濾一切譏諷嘲笑,落進耳裡的盡是些不摻雜質的甜言蜜語,“嗯,小子,眼光還可以的”

“是的,誰叫您英姿颯爽天下無敵呢?”

“嗯,沒毛病”

可惡,難纏的傢伙!

“您慷慨解囊不拘一格”

“沒想到我隱藏這麼深還是被你發現了”

“...”

這死狐狸的厚臉皮怕是比城牆還厚,連大炮都炸不穿吧?

突然,關誠一靈機一動,順勢轉言道:“所以我答應您的事也不需要辦了,對吧?畢竟您這麼優秀大度,定不會與我這毛頭小子一般見識”

“嗯...”

“嗯?”夭險些落進這死小子設下的圈套內,及時回過神來矢口否認,“不不,這個是萬萬不行的,我平生最痛恨的就是背信棄義的無恥之徒”

“嘁~”,關誠一偏頭朝著空氣翻了個白眼。

“那請問您,我的媽媽在哪裡?”

“誰?”夭下意識一聲反問,似乎根本不記得關誠一指的是誰。

“??”

“哦哦”夭一拍腦門恍然大悟,這才想起還有這麼件事,忙擺出一副波瀾不驚的淡定模樣,“你說的那頭黑狼啊”

“它在...在...”夭的手臂左右搖擺,最後隨意定在一個方向上,斷言道:“那邊,對沒錯,在那邊”。

“??”

關誠一嘴角一抽,它確定以及肯定,死狐狸早把這碼事忘得一乾二淨了,“您貴人多忘事我能理解,但您確定我媽媽在那邊嗎?它不會遇到什麼危險吧?”

“當然確定”夭面不改色心不跳,將一隻爪子背過身後,一縷時隱時現的透明煙霧從虛空中鑽出,攀上指尖,夭指甲微勾,煙霧便向著某個遠方爆射飛去。

十里之外的草原上,半米巨石上煙霧凌空拼組,就像當初那般,將狼母“復活”。

感受到遠方的變化,夭展顏一笑,“你放一百個心好了,一切盡在掌握中,沿此方向走出十里就可以找見它了”

然後不等關誠一回應,夭率先走上離開懸崖的小路,催促道:“你應該很想它了吧?快跟我來吧,我帶你過去”

關誠一將信將疑地跟在大白狐之後,走下了懸崖。

然後,平地上憑空捲起一道勁風,那雪白的身影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見了,快捷如風,來去無蹤。

“?”

關誠一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結果大白狐又重現在了眼前,彷彿方才只是一場幻覺。

夭滿臉真誠,“抱歉,抱歉,忘了還有你,實在有點不習慣”

關誠一訕笑一聲,“那還真是,給您添麻煩了”

“這也怪不得你”,夭瀟灑一揮手,大度道“畢竟我太強了,別往心裡去哦”

“噌”關誠一擦過夭的身子,自顧自前進,它本來就沒往心裡去。

夭身影一閃,以一種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奇快的步伐,越過並維持在關誠一前方半個身位處,“你可知,這幾天我就是為了全心實意地幫你照看它才會四處亂跑的,小子,你又欠我一情”

關誠一嗯嗯啊啊地敷衍了兩聲,沒空搭理它。

...

狼群領地內,關誠一暗中約小偷狼到一處隱蔽處進行幽會。

先前,令它出乎意料的是大白狐嘴裡最像胡話的胡話竟然是真話,真可謂不按常理出牌。

狼母被照顧的很好,幾日不見,身子似乎都肥了一大圈,而且臉上紅光滿面,精神飽滿到有些許亢奮。

“你,替我,照顧,好,它”關誠一低著頭目光在地面上胡亂地遊走。

它不想與小偷狼有任何視線碰撞,那道勾芡拉絲的眼神,令它毛骨悚然。

狼母安安靜靜地向前邁出半步,關誠一調轉方向背朝小偷狼,隨時準備溜之大吉。

小偷狼依依不捨地想上前挽留。

卻在這時,它前傾的身子猛然一滯,瞳孔渙散擴大,目光變得空洞呆滯,像個木偶一樣機械性地反覆點頭,“好,好,好”

小偷狼居然沒一哭二鬧三上吊,突如其來的懂事,關誠一倒是有些不習慣了。

想通了也好,省了一場生離死別的苦情戲碼。

夭微不可尋地盯了小偷狼一眼,輕言道:“我們,走吧”

關誠一與夭快步遠離了現場,在它們的身影消失在極遠方地平線下時,一陣微風襲來,狼母的身子像是鏡花水月般,隨風蕩起幾層漣漪後再無蹤影。

隨著道路漸行漸遠,腳下的路越發陌生,關誠一的臉上再也掛不住一絲一毫的笑意,“小子,你沒事吧?

關誠一搖搖頭又點點頭,一時忘記該怎樣去表達自已沒事。

“你想辦的事應該都徹底辦完了吧?那?”

“是的,我會履行與您的約定”

“我的眼前已無明路,不知道您這條路,坑多嗎?”

“此路漫漫,抓緊趕路吧,我們路上,慢慢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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