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師撤離的第二天,他們的訊息傳到了聖駿堡方面的耳中,伊凡皇帝大怒,下令封鎖此訊息,之後最高統帥部、最高軍事法庭與帝國議會一致決定將42師的行為視為叛逃,依照叛逃罪處理。緊接著在4月21日,高盧第1軍團與第2軍團跨過德涅斯特河,與利沃夫方面軍團交戰。由於沒有合理指揮與充分準備,利沃夫方面軍團一觸即潰,在交戰第一天便折損兩個師部。4月24日,監正會方面的大征戰騎士團同利沃夫方面軍團的側翼接觸,仇恨加持的征戰騎士向著陣地發起猛烈衝擊,迅速佔領喀爾巴阡高地。直至4月29日,高盧帝國的軍隊悉數投入戰場,殲滅了利沃夫方面軍團的核心力量,方面軍團被迫放棄陣地,轉為游擊戰。此時高盧與卡西米爾的聯軍數量達到驚人的76萬,科西嘉以卡西米爾和上高盧克斯為後方陣地提供後勤保障,在留下16萬人駐守後,親率60萬軍隊跨過大高加索山脈,遠征烏薩斯。

42師在4月19日夜晚一舉跳出即將形成的包圍圈,經過半個多月的路程,部隊開到山脈地帶中,從河谷地區前進,一路向南。

卡基已有數日沒閤眼了,厚重的黑眼圈顯而易見,他的軍服沾滿汙漬,多出了不少洞孔,天氣的燥熱使得黑色的氈絨帽早早收了起來,縱使如此,厚重的軍服令渾身依舊沾滿了汗液。在山脈中走了半個月的時間,崎嶇的地形與兜兜轉轉的山路浪費了太多時間,糧食和水源幾近見底。兩側的山峰幾乎遮蔽了整片天空,只有正午時分才能瞥見太陽的光線。河流從山間飛馳而下,瀑布的聲音略顯悅耳,彌補了內心的空虛。

“師長,咱們水不太夠了,為什麼不能採集山泉水呢?”

“伊萬,你是忘了這塊地帶是天災高發區嗎?這裡的水源早就被源石成分重度汙染,喝了只會誘發和加重礦石病。”

“這我還真不知道,師長,我記得你當初不是連源石技藝是什麼都不知道嗎?現在都懂這麼多了。”

“當然是利用閒暇時間補習的,要是現在還是什麼常識都沒有,我也不用當這個代理師長,大家都在利沃夫等死了。帶好你的防毒面具,空氣裡都含有源石粉塵成分,珍惜珍惜自已的身體吧。”

“知道了。”說著,伊萬諾夫扭正臉上的防毒面具,又緊了緊綁帶,生怕防毒面具掉下來。“但是我們的後勤問題確實嚴峻,總是要解決的。”

“這點我懂,在這山脈裡得不到有效的物資,只有加快行軍,儘早走出大山,找一處高盧村莊交易些物資。伊萬,通知各部,丟掉一切重型武器和用不上的東西,儘可能的減負,輕裝急行軍。”

“是!”說罷,伊萬諾夫一路小跑,在行軍的縱隊間吆喝起來,一陣噼裡嘭啷的聲音在山谷傳開,各種金屬物件被丟棄到一旁,同泥土摻雜。卡基看著高聳的山峰,無奈的嘆了口氣。在他尚未注意到的地方,天空滴下了一滴雨珠。

滴————答——滴——答……淅淅瀝瀝的雨珠從高空滴落下來,灑在士兵們的軍服上。空氣中傳來一股刺鼻的氣味,拼命的想要鑽進被防毒面具覆蓋的臉部。雨水打溼目光,帶來幾分涼意,先前的悶熱感煙消雲散,所有人都認為這是一場及時雨。

雨沒有停留的意思,越下越大,穿透厚重的衣物,接觸著面板。士兵們並不意外,4月份下雨是很正常的事。豆大的雨珠落在士兵們的頭頂,滑下的雨點緊貼著肌膚,又順著防毒面具緩緩滴落至地面。

雨已經很大了,在2個小時的急行軍中,泥濘的地面使得士兵們腳下一滑,摔到身前或身後人的身體上。行軍的速度被迫遲緩下來,開始有人抱怨寒冷與浸溼感,咒罵聲不間斷地響起。但大家並沒有太過煩惱,他們認為這不過是一場平常的強降雨而已。

這還是雨嗎?

無數的雨珠連成一片,就像是一張由水組成的幕布,不停地砸向行軍的部隊。狂風呼嘯,壓得眾人難以挪動腳步,風刃劃過眼角,撕裂著裸露的面板。天空響起無數聲雷鳴,不時劃過耀眼的閃電,一時間天地崩塌,像末日一般。再也沒有人抱有樂觀的心態,行軍被迫終止,所有人都試圖尋找掩體。山谷中逐漸堆積起積水,很快沒過腳踝,湧進鞋內,侵蝕褲腿,又沒過小腿,打溼大半個褲腿。雨勢沒有減小,積水肆意加疊。

一個猜想鑽進卡基心中,他不敢再耗費時間去證實這個猜想,而是加緊時間疏散避難。卡基趕忙朝著避雨的隊伍打手勢,可沒人能看見。他大聲呼喊,被狂風淹沒聲音。雨水打溼外衣,大衣的衣角在風中肆意擺動。卡基的視線被雨水侵蝕,看不見、聽不見,他不得不憑著感覺四處摸索,直至抱住一棵大樹。

“師長!你有什麼吩咐沒?這等規模怕不是簡單!”呼嘯中鑽出伊萬諾夫的聲音,卡基感覺自已的手被他攥住,便鄭重其事道:“伊萬!就當做天災來對待!肯定會發大水的!讓戰士們往兩邊的山峰爬!抓住固定的物體!爬得越高越好!”

“我這就去招呼!你自已沒問題吧!”

“我又不是瘦骨嶙峋,沒問題,你快些去下達命令吧。”

“是!”伊萬諾夫蹚著大水漸行漸遠,只能聽見模糊的呼喊聲。卡基也不敢磨嘰,他不斷抹去眼前的雨水,朝著蜷縮計程車兵們大喊著,帶著他們朝兩側的山體爬去。天空的雷鳴不曾停歇,向著地面傾瀉著無窮的怒火。閃電劃破長空,撕開黑夜的帷幕,重重擊落在土地上。長風裹挾雨水,激流衝擊著身軀,厚重的衣物悉數浸溼,不由得感覺沉重。空中的雲層不斷聚攏,圍繞著風暴的核心緩慢旋轉,甩出長長的尾鞭,拷打著災難中的生靈。山間的瀑布如洩洪般噴湧出不盡的水流,衝破窪地的邊沿,一瀉而下,沖刷著土壤,重重的砸在谷底,向著山體兩側擠壓。處於山體兩側計程車兵們感覺就像炮彈打到人的身上一樣,強大的衝擊力和壓力使人喘不過氣來,彷彿置於深海之中。

洪水淹沒土地,山谷化作一條河流,肆意拍打著兩岸的樹木,侵吞著生命,在風與浪潮中折斷那些堅挺的身子。被洪水捲走計程車兵不在少數,大多溺死在迅猛的激流中,僵直的雙臂拼命地要抓住什麼東西似的,掙扎在水面之上,極度的扭曲。卡基抱著山腰間的一根枯木,不斷向上爬去,水流幾乎要漫過他的腳踝,達到了恐怖的高度。山腰間擠滿了士兵,他們聚成一團,在混亂中驚恐的目光死死盯著身後的洪水,雙手拼命扎住泥土,手腳並用,連滾帶爬的向上湧去。“不要停留!往上跑!”卡基扯著嗓子大喊,他拽起來那些癱坐在泥地中嚇破膽子計程車兵,拉著他們向上跑。大雨沒有停止的意思,它發出嘲弄,將士兵們的心連根拔起,無情的蹂躪。土地不再堅硬,化為癱軟的爛泥,每踩上一步都覺得雙腳陷進泥漿之中,用力拔出後再次陷入,漸漸的整個身體被困在原地,最終疲軟的倒下,被漲高的水位無聲吞噬。

卡基瘋狂地邁動四肢,不斷向上跑去,突然腳下一滑,重重摔在泥漿之中。

“師長,您沒事吧。”身旁的一名士兵費勁拉起了卡基,扶著他向上走去。

“沒事,謝謝,你快往上邊逃吧,我去幫助落在後面的人。”

“那您保重。”說罷,士兵頭也不回的在泥漿中費力地抬起雙腿,頂著連成一片的雨點衝了上去。卡基想要看看洪水漲到哪裡了,剛一扭過頭,便與雷光撞了個正著。

落雷重重砸在地面上,激起無數的泥漿飛濺到天空。這一瞬間,突然察覺到腳下的震動,只覺得身體在不斷下滑,水位猛然上漲。巨大的山體一側脫離了原有的固定位置,無力地滑向洪水之中。粘稠的泥漿迅速解體,就像是融化的雪糕,溶解在洪水之中。卡基的大腦一片空白,來不及思考,下一刻便墜入水中,毫無意識的隨波逐流,在激流中等待著死亡。

就這麼結束了嗎?卡基開始感嘆無力迴天,空中的雲層愈發深沉,中心的暴風眼吸入層層雲條,扭曲的旋轉著,狂風呼嘯,在耳邊宣告著死亡。

不能就這麼結束。卡基在最後一個抓住自已的意識,他伸出手來,拼命地抓住岸邊的泥漿,洪水透過防毒面具緊貼著面頰,他只能屏住呼吸,奮力將頭部掙脫到水面之上。天空中閃過種種雷光,無時無刻不在照亮那龐大的積雨雲,不間斷降下的雷電不斷延伸,又轉瞬即逝,天是陌生的。

卡基扭動身子,雙手緊緊扣住地面,總算是讓身體流動的速度減緩下來。他將頭探上岸,一點點的向岸上爬去。風撕裂肉體,一片祥和的綠葉在一瞬間劃過他的眼角,飛濺的血液在空中肆意飄蕩,一個不穩幾乎又要滑落水中,卻被一隻手給抓住了。

“師長!我來了!”是伊萬諾夫,他可靠的模樣再次出現在卡基模糊的視線中,他已經不知道這是第幾次了。粗糙的手掌拉著他,雙腳再次踩上癱軟的泥漿,兩人相互攙扶,向高處爬去。

雨依舊在下,洪水依舊洶湧,寒風凜冽,山嶽傾倒,一切都在災難中消逝,無人阻止。人們展現出在災難中的脆弱,也總是被這份脆弱打到。但他們的繁衍從未停止,抗爭從未停止,待到雨過天晴,倖存者齊聚一堆,相互攙扶,他們的模樣逐漸成熟,稜角逐漸分明,他們比過去更團結,也比過去更強大。生命的堅韌超乎想象,尚未有死神能夠從不屈者那裡取得完全的勝利。

卡基放眼望去,傾倒的山體化作一灘爛泥,樹木歪七扭八的包裹在泥漿之中,洪水尚未退去,略顯臃腫的屍體擠滿河道。不敢有絲毫的停留,士兵們在短暫的睹目中停下腳步,於心中為死者默哀。部隊繼續開進,不再有人希望停留,他們的身子更加堅挺,那是真正精煉過的脊骨,除非斷裂,無法彎曲。

4天后,洪水徹底退去,地面上生長出大片的源石簇叢,晶瑩的半透明體在陽光的照耀下散發出絢麗的光采,折射出死亡的光芒。兩側山體的部隊重新會合,長長的縱隊縮短近半,沒人可以強調什麼,默契代替言語,只是向前走著。又是2天,部隊走出山脈,來到廣袤的平原上。遠處的村莊冉冉升起縷縷炊煙,悠然的飄向天空。

行軍未曾停止,死亡亦然。而沙土鐫刻下的每一個腳印,共同組成了明天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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