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禮庭坐在椅子上,額頭側面一陣陣鈍痛。
太多久遠的記憶,一點點揭開,那些壓抑著的痛苦,嘗試將他再次吞噬。
七歲時,因為他身上的病家裡沒有足夠的錢醫治,所以他被爸媽拋棄在了公園裡,當時他手裡拿著只風車,乖乖坐在長椅上,等著爸爸媽媽買冰糖葫蘆回來。
可到了天黑,他們也沒有回來。
這是他第一次到京都,坐了好久好久的火車,他不知道要去哪裡找他們,只能在原地等。
可北方的冬天真的好冷好冷。
夜裡甚至降了雪,他緊緊捏著那隻風車,縮在長椅上,不知道怎麼捱到天亮。
意識模糊時,有一個非常漂亮的姐姐撫去他眉梢上的冰霜,笑著問:“你怎麼一個人在這?”
他連哆嗦都不會了,聲音難辨:“等,等媽媽。”
那姐姐眼睛深邃,鼻樑高挺,用有些奇怪的口音說:“我帶你去找好不好?”
“不好。”傅禮庭固執地坐在那,“老師說,走丟的時候要呆在原地,不能亂走,也不能跟陌生人走。”
“那我陪你在這裡等。”那女孩卻朝他伸出手:“我的中文名叫安林,是混血,第一次來到這個國家,很高興能幫助你。”
女孩帶著粉色的毛絨手套,他伸出自己僵冷的手,握在上面好暖。
但下一刻,她竟然脫下自己的手套,戴到他手上,然後說了句等我,就走了。
傅禮庭以為她不會來了,畢竟哪有陌生人會一直管著自己,可她竟然回來了,還帶著熱乎乎的豆汁和茶葉蛋。
“我聽說,這個飲料是這裡的特色。”她中文似乎不是很熟練,介紹東西的時候語速放的很慢,“還有這個用茶葉煮的雞蛋,你都嘗一下。”
傅禮庭卻很禮貌地搖頭:“對不起,我不能吃你的東西。”
女孩不理解,但她選擇直接喂。
面前的小屁孩小了自己六七歲的樣子,又被凍得快成冰雕了,哪裡反抗得過她。
茶葉蛋塞進嘴裡的時候,獨屬於食物的熱和香瞬間浸滿他的肺腑。
傅禮庭僵持了會,終於忍不住,一口一口地吃起來。
看他快被噎到,女孩又遞過去豆汁。
傅禮庭喝了口,整個人突然僵住。
女孩有些慌亂:“沒,沒事吧?”
傅禮庭搖了搖頭,強忍住噁心,把豆汁嚥了下去。
真難喝,他想。
但旁邊這個姐姐眼睛帶光的看著自己,不喝似乎不太好。
於是他又喝了口,有了上次的心裡預期,倒也不是那麼難入口了。
兩個人就這麼坐到了晚上,想等的人還是沒來,女孩終於忍不住,說:“他們會不會是不要你了。”
“不會,”傅禮庭感覺心臟有點疼,他的嘴唇已經開始不正常的泛黑了,“家人是不會離開的。”
女孩看出他的不對勁,也不管他了,直接把人拽起來:“我必須要帶你上醫院。”
“但是……”
“你想讓他們找到……找到,”她似乎在想某個詞彙,最後乾脆說,“找到心臟停止的你嗎?”
傅禮庭默了默。
他終於點頭:“好。”
可沒想到,這一去,就再也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