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鼓手沒有這麼快吃飯，現在追悼的人陸續過來，他們就要開始的。
方田長讓唐溪先來一曲《哀樂》，將追悼會的氛圍帶起來。
唐溪拿起嗩吶就吹了起來，原本熱鬧哄哄的喪禮現場，立即就安靜了下來。
聽著聽著，就悲傷了起來。
原本相熟的人在寒暄，唐溪的嗩吶一響，蓋過一切聲音。
另三位都忘了配合，還是過了一小段才正常配合起來。
方田長有些心虛，唐溪露了這麼一手，他感覺自己在班門弄斧，等會是換呢還是不換呢？
這種喪事的吹鼓手，是吹一小段就會停一下，過幾分鐘再接著吹一段，所以唐溪一點都不覺得累。
等將這首《哀樂》吹完，時間也過了一個小時，天色已經黑了下來。
因為農村停靈，很多人都會停在大堂，但吹鼓手都是坐在外面的，所以唐溪聰明地將天子堂給的保暖衣和毛背心全穿身上了。
今晚風有些大，燒錢紙盆的灰被吹得亂飛，因為到了上菜時間，所以現場又熱鬧起來。
唐溪幾人也可以坐下來吃飯，菜餚還挺豐盛，十個菜，唐溪正想夾肉吃，主家的男人過來了。
朝唐溪一禮之後詢問道：“不知道要不要單獨準備小師傅的席面？”
唐溪還忘了這茬，以前她跟著師傅去，人家直接就準備了齋飯，她這幾天吃肉吃慣了，竟然把這事給忘了。
唐溪的小臉一下子就紅了，朝男人行了個佛禮：“施主，我前幾天因為要上學已經還俗了，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無礙。”
“那小師傅請慢用，幾位請慢用。”
那名姜大師也是跟唐溪幾人坐一桌，並不認識，相互就沒有打招呼，聽旁人議論，似乎這位姜大師在這一帶還有些名氣。
姜大師的穿著，也可以說是別具一格，因為他是風水師，頭髮不像其他男人短髮，而是留到後頸的長度，但頭頂上卻是長一些，用條皮筋紮了個小糰子，配上這套唐裝，還有點仙風道骨的味道。
他的五官也算俊雋，看著上了四十歲，面板卻較白，可見平日裡不是個幹農活的，剛才唐溪稍微瞄了一眼他寫的毛筆字，還有些風骨。
不過，比起師傅和大師兄的字，那就差遠了，甚至還比不過她，唐溪有些小得意。
“唉，又是想師傅的一天。”
唐溪在這裡吃飯，還是注重場合的，節奏跟著四位師傅，要給他們留個好印象，下次才能繼續帶著她賺錢。
其實，四位老人也在觀察唐溪，發現她舉止得體，一舉一動都有大師風範，一顆光頭，一身僧衣，將整個吹鼓手的隊伍檔次都拉昇了，帶出來超有逼格。
唐溪還不知道四位隊友這麼想她的，儘量好好表現，不冒頭，不搶功，師傅說過，做人要謙遜，低調。
嗩吶一響，吸引不少小孩子來觀看，追悼會正式開始了。
姜大師用普通話大聲說道：“衛老先生的追悼會現在開始，全體默哀。”
不愧是大家族，呼啦啦跪了一大堆後輩，
然後姜大師用莽城話念悼詞，有些唐溪聽不懂，這個過程持續了半個小時，也不知道是誰寫的，將這衛老先生寫成了大善人。
當然，這其中的真假，唐溪是管不著的，不過還是聽得津津有味，唐溪發現，有的人跪在那兒，卻偷偷玩手機。
唐溪在心裡暗自罵道：“不孝子孫！”
終於唸完後，就是一群后輩拿著竹杆在那兒炒糧，姜大師就閉著眼睛在那兒小聲地念經。
別人都沒有在意，畢竟大師唸經本就沒有人能聽得懂，而且聲音小速度快，主要是看那態度很虔誠，莊嚴，肅目。
唐溪這時不用吹嗩吶，就往姜大師身邊挪了挪，這下唐溪心裡可樂了。
“這個姜大師是真的大師嗎？經都念錯了。”
而且姜大師只會簡單的《阿彌陀經》，聽著都沒有念全，中間還漏唸了不少。
唐溪以前跟著師傅給人家做法事，師傅去之前都要淨身，焚香才出發，去了主家，也是先朝死者靈堂上三柱香。
剛才這些姜大師都沒做，師傅唸完《阿彌陀經》一小段之後，得念三遍往生咒，唸完《阿彌陀經》之後，又得念七遍往生咒，之後又得念一遍《地藏經》，雖然剛才全說的是死者的功德，但還是需要念《地藏經》來幫死者消除生前的業障。
結果這些人炒完糧之後，姜大師就收工了，“俗話說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就算是死人，也要講一下職業操守吧？他這錢也太好賺了？”
別人不講職業道德，唐溪還是要講的，做好自己份內事情。
方田長不好意思一直由唐溪來吹嗩吶，讓她歇會，唐溪也是第一次聽方田長吹嗩吶，說實話，是沒有她吹的好。
外行人看熱鬧，內人看門道，這個時候，一片熱鬧，也沒有人在意，剛開始唐溪帶給他們的震撼就足夠。
本來族人也是很多年未見，聊著聊著就變成了相見甚歡，還是經常被唐溪的嗩吶提醒這是辦喪事，將氛圍帶起來。
不然，還真被外人看了笑話，所以主家越來越對唐溪的嗩吶技藝表示滿意。
搞完這些，追悼會也到了尾聲，已經接近零辰，吹鼓手就可以撤了。
因為五人是從縣城那邊請來的，所以還特意為五人安排了住房，主家男人猶豫了一下之後，跟帶隊的方田長詢問道：“那個小師傅是不是你們隊伍的新成員？”
“唉，小師傅身世可憐，一直在寺中長大，如今要出來求學，我們就帶他出來賺個學費。”
“原來是這樣，你看這樣行不？我再加五百塊給他，明天出殯時，我想請他一路給我爸吹《大出殯》和《西行平安路》。”
“聽說你們不是請了儀仗隊嗎？”
“他們是現代那些玩意，是孫輩提出來的，我爸還是喜歡老一輩的嗩吶，就麻煩你問問他的意見。”
“沒問題，我幫他答應了。”
“謝謝，今晚辛苦你們了，早點休息。”
唐溪正準備睡下，就聽方田長跟他說這個事。
唐溪驚喜地問道：“方爺爺，這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