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皇宮

皇帝負手立在大殿之外,眼睜睜看著眼前天空開始烏雲密佈,黑暗籠罩著大地。風悄然無聲地吹起和咆哮,瘋狂地搖動著樹木,眨眼間,大雨傾盆而下,像瀑布一樣砸向地面,濺起無數水花。

雷聲隆隆,閃電劃破天際,讓人膽戰心驚。

這天相實在太過巧合和不吉利。

早在目睹了佛像轟然倒塌,身首分離的詭異慘狀,萬佛寺的主持向來平和的臉上也浮現出絕望,虔誠又小心地抱著那殘存的佛首,帶著跪到了宮門口。

“陛下——”

“出佛身血,大惡之相。”

皇帝沉默。

即便是他,也有一瞬動搖地懷疑過是不是太子的罪行真的過分到足以讓上天都看不過去,所以特地降下這般警示。

被禁在東宮禁閉的太子本人,都臉色陰沉難看。

更別提偏信愚昧的百姓和普通人。

瓢潑的雨點打在身上,雨水帶來的涼意並沒有澆透群眾的怒火,而是從面板滲進五臟六腑,將熊熊燃燒的憤怒轉化成了更難壓制且迅速蔓延的絕望。

“天降大凶徵兆,太子是觸怒佛祖的罪人,罪大惡極,求陛下嚴懲太子的罪行......”

不知是誰帶頭喊了一句,撕心裂肺,情緒一瞬間如同瘟疫一般在群眾之間蔓延,高呼聲此起彼伏。

“求陛下嚴懲太子,祈求佛祖的原諒——”

“陛下——”

“佛祖的指示不能不聽啊——”

憤怒的聲音從皇宮門口一圈一圈迴盪,人們振臂高呼,要求秉公處理。

呼聲如雷震耳,直至夜色降臨也不曾停歇,反而越演越烈一邊拿。

甚至高懸的明月都搖搖欲墜。

民憤如潮水般洶湧,預示著一場潛在的風暴即將來臨。

耳邊是震天響的呼籲聲,皇帝負手看了許久,讓京兆尹出面做出了承諾,許諾必定秉公處理,卻也只能勸退一部分,其餘的百姓依舊圍聚著,似乎不達目的不罷休一般。

皇帝無聲冷笑。

一方面為這些百姓的無禮和逆反而不滿,另一方面對這一切背後的始作俑者也難免帶了一分懷疑的審視。

他曾叮囑過太子不能再出任何紕漏和岔子,但太子不知是過於自負還是說能力有限,依舊讓翊王再次成功地動了手腳。

皇帝對太子已經沒了仁慈之心,只是好奇,李承鄞執意把事情這麼鬧大,究竟還有什麼後招。

如果只是單純地想借這些輿論逼他這個皇帝廢了太子,未免也太過異想天開。

如果小五的計策僅僅到此為止的話,也有些讓自已失望了。

更莫提他最討厭的便是受人威脅。

挾百姓以壓天子,簡直荒謬至極。

“陛下...”

皇帝沉思之際,內侍小心翼翼地進來稟報,並不敢抬頭,“丞相大人和翊王殿下求見,說有要事稟告,十萬火急...”

有一種終於等到了後招的複雜感。

皇帝擺擺手,“讓他們進來。”

他倒是要看看,能讓他們這般有把握,為此不惜鋪墊了這麼久的後招,究竟是關於什麼。

“說吧…”

抬手免了兩人的行禮,皇帝看著面前的兩人,神情冷肅。

“...究竟有什麼要事需要在此時求見?”

李承鄞:“父皇,兒臣此番前來是為大哥遇刺一事。”

皇帝眼神輕眯:“你大哥遇刺一事,丹蚩已經付出了代價...”

承稷的死是因為丹蚩挑釁,所以他下旨出兵丹蚩,讓不知死活頻頻挑釁的部落嚐到了鮮血的濃厚代價。

小五驟然提起此事意欲何為。

“回稟父皇,丹蚩挑釁不假,但兒臣還發現了新的線索。”

對上皇帝審視深沉的雙眸,李承鄞神色不變,拱手稟告,並不退縮。

“兒臣前些時日修訂西境志,曾偶然在卷宗之中見過那丹蚩主將巴圖爾的畫像...”

前太子遇刺一案已經審結,但正如李承鄞所猜測的,皇帝對此事其實並不是沒有懷疑。

因為實在太過巧合,巧合到讓他不得不懷疑太子是不是在其中做了什麼手腳。

小五突然提到的這卷宗...

皇帝看著他:“那畫像有何異常?”

“陛下,那捲宗之上根本不是那所謂的丹蚩主將...”

聽他問起,高於明撲通一下跪倒,終於開口。

“老臣受翊王殿下所託,書信邊關送來了這卷宗,上面的畫像與刑部所存的那幅,根本就是兩個人。”

“陛下,那人是太子親自押送回京受審,這其中疑點重重...”

天空突然傳來一陣沉悶的轟鳴聲,彷彿是一頭巨大的野獸在遠處咆哮。

皇帝心下一驚。

明白他的意思之後,隨後無聲冷哼。

什麼疑點重重...

分明是指明瞭說太子偷樑換柱,押送回來受審的根本就是個假貨,或者說這所謂的遇刺,都是太子設下的陰謀。

那畫像攤開在面前。

皇帝垂眸,眼神一凝,逐漸轉為深沉的冷肅和沉怒。

那畫像與他審問的那個所謂的丹蚩主將,的確不是同一人...

“這畫像與刑部那一幅,的確不同,只是...”

“究竟誰真誰假?”

李承鄞抬眼,皇帝的眼神中充滿了慎重的思慮和懷疑,既是對他,也有對太子,眉頭緊緊地皺起,釋放著破人的威懾。

但他不懼。

“父皇若是不信,去請九公主身邊的侍女來指認即可,她出身丹蚩又在公主身邊服侍,必然對丹蚩的將領有所熟悉。”

皇帝看了他半晌。

“去把人叫來——”

沉聲吩咐身邊的宮人,皇帝沉吟片刻,突然再次開口,“把李釅也壓過來,不要驚動任何人。”

不著痕跡地與青年對視,見到他並不慌亂,高於明提起的心漸漸放下。

與李釅對峙在意料之外,但既然翊王並不擔憂,那他也順理成章靜靜地等著對峙就好。

李承鄞的確不擔憂。

事到如今他也並不怕表露自已的勢在必得。

今夜之後,即便父皇再不情願,太子也不會再有機會對他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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