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張獻忠授首
卻說張獻忠一路翻山越嶺、泅水渡河,數百死士護其亡命奔逃。到得馬家寨,發現寨子已經被一夥土賊佔了。
望著寨門,張獻忠忽然心中清明起來,堵胤錫可以利用山川河流把他打敗,他為何不反過來靠此擺脫追兵,在川北重新拉起一支義軍?
他身邊只有數百死士,翻山渡河皆可;明軍人吃馬喂離不開輜重,想抓到他談何容易?
如今從保寧府巴州、通江,到順慶府儀隴,都被“搖黃十三家”義軍佔領,勢力大到四川按察使司僉事張一甲都感嘆,“川非無兵,為搖黃折盡,據守川北,官兵不能攻。”
若能找個寨子躲起來,暗中招兵買馬,待明軍退回南京,便可高舉義旗,整合“搖黃十三家”,屆時扼守瞿塘峽,再圖四川!
張獻忠眼中頹敗之色一掃而光,胸中豪氣頓生,就先拿下這馬家寨!
“大王!小人在附近打聽清楚了,這寨中有一千土賊,為首的叫‘混天王’馬慶,是個粗人,靠軍師胡三秀為其出謀劃策,方佔了此處。”
“嘿!他孃的!一個小土賊,倒是好大的名頭!”張獻忠聽了探路士卒的話,一聲嗤笑,便要下令攻進寨子。
別看那寨中有一千人,在他這數百精銳死士面前,不過土雞瓦狗而已!
可到了近前,卻見寨門大開,那“混天王”馬慶和軍師胡三秀,領了一千士卒出寨子恭候,皆未帶兵器,甚是規矩。
“小人馬慶,叩大王頭!”見張獻忠帶兵走過來,馬慶和胡三秀就跪了下去,磕的額頭直流血。
“呵!這潑才倒是機靈!”張獻忠用刀鞘拍了拍馬慶,“恁地不曾鬥過,便開了寨門?”
馬慶連忙說道:“螢燭之火不敢與皓月爭輝,小人得知大王上山,早已殺牛宰馬,恭候多時!”
“大王乃當世豪傑!”軍師胡三秀也諂媚道,“小人頗知陰陽,觀大王有帝王之相,貴不可言!雖眉間有一道橫紋遮蓋,以至龍困淺灘,待蟄伏些許時日,必當一飛沖天!”
張獻忠聽的心中歡喜,“既然如此,以後便跟著老子,日後少不得一場富貴,前頭帶路!”
叫士卒內外搜查一番,佔了寨內望樓,飢腸轆轆的張獻忠便進了寨子。
當晚寨內大擺酒席,張獻忠命人看住伙房,便吃起酒來。
三杯五盞,酒至半酣,張獻忠放下酒碗皺起了眉頭,“只有酒肉,卻少了些樂趣!”
“有!有!”馬慶哪裡聽不懂?急叫人把自已新納的小妾喊了出來。
張獻忠見這女子粗手大腳,心中不悅,怒道,“你這是有意糊弄老子?”隨手一酒罈就砸了過去!
馬慶當時頭破血流,心裡喊冤,偏遠地界,這樣姿色的女子便是上等了!
“大王莫動怒!”胡三秀連忙解圍,“窮山僻水尋不到嬌媚的,馬慶對大王仰慕已久,絕非有意糊弄!”
滿臉是血的馬慶聞言,也連聲附和,“小人對大王仰慕已久,大王寫的詩小人都背過。”隨後清了清嗓子,“桃李笑柳柳笑松,千秋萬古還是松!”
誰知,這一下馬屁卻拍在了馬腿上,張獻忠目不識丁,絞盡腦汁題詩一首,被那些該死的文人嘲笑至今,這馬慶居然哪壺不開提哪壺!
“來人,給我拖下去打!”
別說一個馬慶,就連孫可望、李定國、劉文秀、艾能奇四個義子,當初也是稍有違逆,便“撻之至百餘,而兩腿恆潰爛。”
張獻忠沒殺了他,已經是看在開寨門投降的份兒上了!
馬慶討了頓打,身上雖敷了藥,卻疼痛難耐,夜裡哪睡得著。初更時分,見有人敲門,便咬著牙強撐著開了條縫,胡三秀閃身進來,回身關嚴門插了栓。
“他孃的,就不該聽你話,放那張……”
“莫要出聲,去裡間!”見馬慶要出言責怪,胡三秀連忙制止,攙著他便往裡走。
“馬兄莫要埋怨,這張獻忠小瞧不得,若要阻攔他進寨,怕是我等已成碎肉!”
進了裡間,胡三秀才敢放開些聲音,“我觀他性情殘暴,絕難成事,你我兄弟若不及早除之,恐怕性命亦是不保!”
“軍師意下如何,咱聽你的!”馬慶亦恨得牙癢癢,才投降就捱了頓打,以後怕是沒好日子過!
兩人一番商議後,便將寨內稍有姿色的女子集中起來,分到了張獻忠手下士卒房中。
這些女子張獻忠瞧不上,可下面士卒卻不挑,又被勸了些酒,便摟著睡去。
捱到四更,馬慶帶著心腹手下便衝到張獻忠房中,可憐那一世英雄,竟被無名土賊剁成了肉醬,只留頭顱送去官軍大營領賞。
張獻忠手下心腹死士,大多死於夢中。便有那耳聰目明,聽見聲音的,掙扎著想要起身摸刀,卻被身旁粗手大腳的女子纏抱住,一時掙脫不開,被亂刀砍死。
後有狂生途徑馬家寨,聞聽此事,不禁搖頭嘆道:“亂世梟雄張獻忠,不敵陰陽造化功;驛壁題詩今猶在,桃李笑柳柳笑松!”
半個月後。
“大捷!四川大捷,獻賊授首!大捷……”
捷報傳入南京,家家戶戶掛起紅燈、紅布,爆竹聲聲,南京沸騰!
“天佑大明!天佑大明!”
內閣,史可法等人接到捷報,皆歡欣鼓舞。錢謙益甚至蹲在那兒開始抹眼淚,被張慎言一把拽起,“牧齋快起,與我等同去給陛下報喜!”
“同去!同去!”錢謙益剛要擦乾眼淚,轉念想想,哭得更狠了,眼淚珠兒連成串。
乾清宮外大殿,已經許久沒睡過安穩覺的朱慈炯正在軟榻上打盹,老淚縱橫的韓贊周在一旁輕聲喚道:“萬歲爺?萬歲爺?”
胸口猛地刺痛,朱慈炯驚醒坐起!
韓贊周慌忙替他捋了捋後背:“萬歲爺莫驚,是四川大捷,四川大捷啊!”
朱慈炯緩了一會兒,回過神問道:“張獻忠呢?”
“萬歲爺,獻賊已經伏誅!我大明打了勝仗!”韓贊周抹了抹眼淚,“幾位閣老都在殿外候著呢。”
“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