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各方算計
兩個鄉紳聽罷，潘士良便道：“那李自成毒我士紳，家中老父被考餉，以‘紅繡鞋’之刑折磨至死；清虜乃蠻夷也，不知禮法，不服王化。如今大明王師既來，如何不掃榻相迎？”
任孔當也附和道：“那李成棟整日裡作威作福，縱兵為禍濟寧。若是募兵守城，我等分文沒有，若是擒殺賊人，必將傾囊相助！”
“兩位先生仁義！”
三人商議妥當，便各自動身去了。
話分兩頭，路振飛率大軍圍困濟寧，只等紅夷大炮運到，便要攻城。黃得功、張名振等人，痛恨李成棟降清，皆耐不住要廝殺一番。
夜間卻得巡營士卒回報，城中射出密信，展開一看，“我王師切勿輕動，兩日內城門必開！”
“莫不是緩兵之計？”黃得功嚷嚷道。
路振飛搖了搖頭，“我與朱翁多年交情，深知其為人，必不甘心降清。西洋大炮未到，這濟寧城高牆堅，何苦叫士卒平白丟了性命？且等上兩日！”
未及兩日，僅在次日夜裡，城中便再射下密信，約定三更起事。
三更一到，朱光率領兩千回兵猛攻總鎮府，潘士良、任孔當各募鄉勇八百，皆頭戴網巾，手持利刃搶奪城門，四處火起，城中大亂！
路振飛當即派黃得功率軍奪城，城門開處，明軍策馬而入，後面跟著舉著火把的步卒。
李成棟於夢中驚醒，心知以府中三百家丁，擋不住回兵多久，便換了衣服，悄悄翻牆而逃。
卻見街上火把四起，皆是明軍，濟寧百姓亦手持棍棒鐵耙，成群結隊在街上搜捕他部下士卒，走投無路的李成棟，被一隊明軍合圍，一槍桿掃在腿骨上放翻，便給捆了！
押入帥帳，路振飛冷眼看著他，“可有話說？”
“督師饒命！”李成棟被反捆著雙手，急切叩頭求饒，卻嗆在地上滿臉是血，“末將願意將功贖罪，替我大明拿下濟南城！”
“反覆小人，如何饒你？”路振飛向天拱手道，“陛下有旨，若生擒李成棟，處剮刑，留頭，懸首城門七日，敲骨揚塵，不得入殮！”
李成棟聞言，嚇得渾身顫抖，尿液直流，忽見身後士卒要將他拖下去，瘋也似地高喊，“饒命！饒末將一命！末將有用，末將能帶兵打仗，饒末將一命……”
次日，午時行刑，火神廟前人山人海，每割一刀，百姓高聲叫好一次，聲音淹沒了李成棟的慘嚎。
選在火神廟，乃陛下親定，說是火神廟前陽氣最盛，要求午時動刀，割到第三日午時收刀，可保其魂飛魄散。
路振飛不懂這些，卻也遵旨而行，料想應是欽天監裡哪位能人獻策。
三日後，輜重抵達。
“督師，末將願率本部兵馬為先鋒，拿下濟南府！”黃得功生怕被搶了先，連忙嚷嚷道。
“濟南府多山，輜重難行，取之必會遷延時日！”路振飛搖頭道，“奇兵詭道，重在出其不意！”
“張名振！”
“末將在！”張名振起身拱手。
“命你部駐守濟寧州，嚴防濟南之兵斷我輜重糧草，若多鐸部從河南入山東，濟寧在，我大軍退路就在！”
“督師放心，濟寧乃我大明之土，末將在，濟寧就在！”張名振單膝領命。
“諸位將軍！隨本督師去北直隸，看一眼山河故土！”
“末將領命！”
“韃子西征，北都必有重兵留守，憑我等麾下人馬，怕是打不下來，反而要吃敗仗！”走出帥帳後，黃得功用胳膊肘懟了一下秦良弼，“方才人多嘴雜，要不你我返回去勸勸督師？”
秦良弼笑道：“你黃闖子是員猛將，可這揣摩人心，卻是不如督師！”
“何解？”黃得功眉頭擰成了一團。
“爭天下，爭的是人心！”秦良弼解釋道，“自闖賊攻破京師以來，我大明僅剩半壁河山，北方鄉紳百姓必有亡國之念，以為這大江以北盡歸了清虜，我大明成了南宋！”
“清虜入關，朝堂上半數是我漢人，各處守軍也紛紛來降，皆以為八旗兵勢大不可敵！若幼帝福臨剛登極，便被我大明王師攻入了京畿要地，會如何？”
黃得功“啪”地一拍後腦，“必定以為韃子不過如此！”最後又“哈哈”一笑，“多爾袞怕不是要顏面掃地！”
“不止如此，督師也是要藉此逼多鐸回援！”秦良弼又道。
“啊？”黃得功剛有茅塞頓開的感覺，這一下又糊塗了，“不是說北都必有重兵留守，既然攻不下來，他多鐸幹嘛要回援？”
“這也是督師揣摩人心的高明之處！”
秦良弼笑道，“若多鐸進軍順利，必不理會！可要是吃了敗仗，或是進退維谷，那麼督師就給了他一個退兵理由，一個朝堂上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的理由！”
“雖說清虜在北都留了重兵，可戰局瞬息萬變，誰敢保北都不失？便是馬踏賀蘭山，也不如忠心護主，勤王救駕一次！”
巧合的是，路振飛和堵胤錫想到了一處！
十門紅夷大炮，路振飛全留給了張名振。紅夷大炮重四、五千斤，並不是野戰炮，而是用來攻城。
這次奇襲順天府，要的是出其不意，打的是快進快退，不可能攜帶行軍速度緩慢的重炮。若戰事不利，需要快速後撤時，重炮反而會白白留給清軍。
兗州府向北，過了東昌府便是北直隸河間府！明軍一路過聊城、臨清，皆城門大開，兵抵德州後，清廷大震，京師戒嚴！
卻說多爾袞帶了七萬八旗兵入關，被多鐸、阿濟格帶走五萬南下、西征，濟爾哈朗護送福臨即位，又把盛京的三萬滿、蒙八旗帶了過來。
有五萬八旗兵和三萬降軍，守京師無虞，若野戰，甚至可以滅了明軍。
可多爾袞依舊勃然大怒，只有大清數次入關，兵圍北京的份兒，豈可反過來受南蠻兵臨城下之辱？
當即命梅勒章京和託、李率泰，領八旗兵一萬、青州降軍一萬，共兩萬人馬駐守河間府滄州，先將明軍擋在順天府外。
待多爾袞摸清經登萊北上的明軍舟師，是否有膽子登陸大沽，攻打北京後再做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