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提到梅長老的名諱時,旁邊的花無聲扣住手中流珠,幾乎將線扯斷。辛停雪目光沉沉,向她看來。枯木尊者目光微動,無聲一嘆。

其他長老有的茫然,有的懷念。

梅子真,這個名字太久遠了,久到他們都快忘記了。

早年,無極宗有“三朵金花”之說,便是年輕時的梅子真、花無聲和辛停雪。三位女修從少年時齊頭並進,金丹、元嬰、化神……一起站在修仙界之巔。

到今日,花無聲戰功赫赫,辛停雪聲名遠揚,兩位仍是當世頂尖的修士。若是這位梅長老還在,也是不輸她們二位的英傑啊!

凌雲高心神巨震,看向她:“你……”

白夢今無視他,繼續說下去:“在沅州城中,袁道通袁師叔吞吃了魔心,因而魔化失智。當時還只是金丹修士的凌宗主把他帶回來,聲稱是他不聽師命,引來魔頭,導致梅長老感染魔氣而力竭戰死。因梅長老臨死將功力傳給了凌宗主,故而宗門信了他的話,將袁師叔打入玄冰獄。”

這番話勾起了眾長老的回憶,這對當年無極宗來說,這是一樁大事。袁道通是梅子真的首徒,與他們同輩,少年時也曾共同學藝,結下情誼。他出了名的古道熱腸,但凡有人求助,都盡心盡力。

沅州事發的時候,大家也不相信他會做出這種事。但事實擺在面前,他已經徹底魔化,只會依照本能攻擊人。

後來他進了玄冰獄。剛開始還有人懷念,談到他的時候口吻惋惜。時間越來越久,大家修為越來越高,慢慢的就不再提起了。

白夢今微微一笑,向凌雲高看過去:“託宗主的福,將我也打入了玄冰獄,在裡面見到了這位袁師叔……”

“白師侄,你到底想說什麼?”陽向天擰著眉頭問,他與袁道通早年頗有情誼,曾經為此事難過許久,此時不免心生期待,“莫非袁師兄清醒了?”

“算是吧。”白夢今一語帶過,“總而言之,透過這位袁師叔,我得知了沅州事件的真相。”

大家從她的表情語氣裡猜出了什麼,不由屏住呼吸,還有耐心不足的連聲催促:“快說!什麼真相?”

白夢今面對凌雲高,目光沉沉:“當年真正不聽師命,引來魔頭,導致梅長老戰死,同門團滅的人並非袁師叔,而是眼前這位凌宗主!”

這句話彷彿天雷,在長老們中間炸開。

如果這是真的,豈不是說他們把一個狼心狗肺、陷害同門的叛徒拱上了宗主之位?這比凌雲高入魔還讓人難以接受。

“白師侄,你有什麼證據嗎?”溫如錦鄭重問道,“你這個指認,不是小事。沒有鐵證,我們不能輕易信你。”

“當然有,請諸位長老稍待。”

她轉過頭,向旁邊看過去。

凌步非立刻招呼:“你們幾個,跟我去拿!”

應韶光、百里序和姬行歌三個人答應一聲,從紫霄殿竄出去了。

等待的時間裡,長老們心思沉重,表情各異。凌雲高睜著一雙血瞳,狠狠瞪著白夢今,卻不知道在想什麼。

很快,應韶光和姬行歌先回來了,連同他那兩個小弟楊飛川和王暮雲也來幫忙。

四個人一件一件地往外掏卷宗,堆了厚厚的四疊。

“應師侄,你們這是幹什麼?”溫如錦蹙眉問。

“溫師伯,這是我們從文書閣裡找到的關於沅州事件的卷宗,請諸位師叔師伯過目。”

這麼多,從哪裡看起?

眾人紛紛把疑惑的目光投過來。

白夢今道:“應師兄,諸位長老時間寶貴,還是由你來代為解讀吧!”

“好。”應韶光痛快應下,先抽出第一卷,說道,“這是沅州出現魔物的經過,上面寫著,此魔從魔界逃出,以惡念慾望為食,擅長給獵物種下魔種,汙染同化。”

放回這第一卷,他抽出第二卷:“這是事後巡察的記錄,上面說,整個沅州城都被那魔物汙染,最後戰鬥的地點是在一家珍寶閣……”

然後是第三卷:“這是袁師叔回來時,宗門長老的診斷。他丹田受了重創,肉身幾乎摧毀,然後生吃了一顆魔心,以至於被同化。”

最後是第四卷:“宗主的口供說,梅長老命他們這些弟子留在原地,等候她收服魔頭,然而袁師叔追著一個魔物進了珍寶閣,因而引來了魔頭分身……”

應韶光擱下卷宗,看著長老們:“諸位師叔師伯可看出來了?這件事其實大有問題!既然袁師叔為了除魔進的珍寶閣,緣何能引來魔頭的分身?魔頭喜食惡念慾望,除魔中的袁師叔能有什麼惡念慾望?除魔的迫切心情嗎?”

許清如緩緩道:“我記得,當年的巡察小隊說,珍寶閣的寶庫被打破了。袁師弟看到諸多寶物,一時起了貪念也未可知。”

說這句話時,他的表情是猶豫的,顯然並不肯定。

果然,元松喬說道:“許師兄,袁師弟是什麼樣的人,你我都有幾分瞭解。他帶著一群師弟師妹,負責他們的安危,斷不會在這種關鍵時刻想著法寶的。”

陽向天點頭:“確實如此,袁師兄從來仗義疏財,不怎麼把財物看在眼裡。”

應韶光得了師父的支援,繼續說下去:“還有,袁師叔先受了重傷,幾乎垂死,才服食魔心。宗主的口供卻說,袁師叔魔性大發,無法自控,導致其他弟子戰死。這也很奇怪吧?袁師叔是元嬰,在同門中修為最高,他都垂死了,其他弟子還能活著?正常來說,不應該是他撐到最後嗎?”

他提出來的疑點很有道理,長老們在心裡過了一遍,暗暗點頭,但僅憑這幾點,就想將凌雲高定罪,遠遠不夠。

溫如錦道:“白師侄,你們所找出來的疑點,當年不是沒有人提過。這終究只是猜測,也有其他的可能。”

“是。”白夢今平靜說道,“拿出卷宗,只是為了讓諸位長老回憶一下當年的經過,看到它不合理之處。接下來,我要上人證。”

眾人驚訝,溫如錦疑惑:“什麼人證?”

白夢今抬手一揮,陰陽傘再度撐開,一個消瘦的人影慢慢現形。

“袁師叔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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