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寒宇如一尊雕塑般安靜地坐在那裡,幽沉的目光深不見底,不知道他此時在想些什麼。

林婉兒走進花房,來到茶室門口。

目光落在他身上,瞬間就凝住了。

他們已經三個多月沒見了。

薄寒宇肉眼可見消瘦了很多,但仍舊氣質沉穩矜貴,輪廓如貴族般深邃立體。

他這張臉,在過去三個月裡曾經無數次地在她的夢裡出現。

今天終於見到了,跟她想象中的又不太一樣。

“林小姐,你要進去嗎?”

過來倒茶的傭人,見林婉兒站在門口遲遲沒進去,不禁低聲問道。

“額……我……”

林婉兒剛要開口,就見坐在窗邊的薄寒宇聽到動靜轉過頭來,朝她這邊看過來一眼。

他漆黑如淵的眼眸,如子夜般濃稠深邃。

只在她身上停留了幾秒,很快就收了回去。

薄寒宇剛毅冷峻的臉上看不出一絲表情,彷彿她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林婉兒的心猛地沉了沉。

她曾經幻想過千百種,他平安歸來後,他們再次重逢的場景。

唯獨沒有想過,他對自己竟然是這般的淡漠無溫。

明明他們也才分開了三個月啊。

三個月前他還為了她不惜以身涉險,差點喪命大海。

她好不容易等到他九死一生回來了,他竟把她當成陌生人一般。

林婉兒忍不住攥緊雙拳。

本能的憤怒、委屈、失落,卻又在拼命地剋制自己的情緒。

她知道這三個月以來,他身上肯定發生了不少她難以想象的事。

再加上他心臟不好,如今生命岌岌可危,突然態度不佳,她可以理解。

剛才那個倒茶的傭人,已經走進去,給靳寒宇重新換了一杯新茶。

林婉兒仍舊站在門口,目光始終凝在他身上。

就見靳寒宇側顏硬冷,慢條斯理地拿起傭人剛倒好的那杯熱茶,掩住漆黑的眸子裡湧動的情緒。

他才喝了兩口,突然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咳咳咳……”

林婉兒見狀急忙衝向他:“你怎麼了?還好嗎?”

靳寒宇持續不停地咳嗽,表情痛苦。

並沒有回答她。

林婉兒惴惴不安,緊張萬分地看著他。

就差沒讓在場的那個傭人去打120了。

“要不我還是扶你回房去休息吧?”她好心地建議道。

最近這幾天的天氣真的很冷。

即便花房裡開了暖氣,可畢竟是在外面的園子裡,還是會有冷風灌入。

還是回去別墅,待在屋子裡,更加暖和。

尤其是他現在的身體狀況,更加不適合在外面停留太久。

他們有什麼話,可以進去說。

只是林婉兒的手剛觸碰到靳寒宇的胳膊,就被他的大掌拂開了。

“不用你管!”

他嘶啞的嗓音從喉嚨裡破碎傳來。

俊臉冷漠無溫。

林婉兒整個人直接愣住。

她不敢相信地看著他。

他以為她很想管他嗎?她還不是擔心他、心疼他?

可是他為什麼要一副拒她於千里之外的態度呢?

難道他不知道她是他曾經用自己的性命也要保護的女人嗎?

為什麼他好不容易回來了,對她的態度卻變了?

“靳寒宇,我是你的妻子,我不管你誰管你!”林婉兒隱忍著怒火,不悅地提醒道。

這是她作為妻子的義務。

她不可能對他不聞不問。

“以後我們不要再見面了!”靳寒宇緊抿著利刃般的薄唇,突然間開口道。

林婉兒表情一驚:“你說什麼?”

她差點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我會讓律師擬一份離婚協議!”靳寒宇俊臉上的神情格外的疏離冷淡:“若是沒問題的話,就簽字吧。”

林婉兒腦袋裡面突然就嗡的一聲炸開。

她震驚地瞪大雙眼看著他。

好半晌才消化掉他話裡的意思。

“你要跟我離婚?”她抖動著薄唇,臉色有一瞬的蒼白。

彷彿根本就沒有想到,她會從他口中聽到“離婚”兩個字。

靳寒宇表情孤傲冷冽,以沉默代替回答。

他此時漆黑深邃的眼眸裡沒有一絲波瀾起伏。

彷彿已經沒有了七情六慾,如同一個廢人一般。

即便他如今只剩下六個月的生命,但他骨子裡還是驕傲矜貴的。

他不想讓他最心愛的女人,在他生命的盡頭,看到他狼狽不堪的模樣。

林婉兒等了很久,也沒有等到他否定的答案,不禁又急又氣。

“靳寒宇,你把話說清楚!憑什麼你說離婚,就要離婚啊?”

他一連消失了三個多月。

知道這三個多月的時間裡,她是怎麼熬過來的嗎?

她就差也死過一回了。

本以為她終於等到他回來了。

沒想到她等來的,竟然是他如此決絕地提出“離婚”兩個字。

難道她這三個月的等待,就為了等他回來和她離婚嗎?

林婉兒簡直氣不打一處出來。

她直接來到靳寒宇的面前,擋住了他的視線,迫使他不得不直視她的眼眸。

她要他看著她的眼睛再說一次。

她不願意相信“離婚”會是他的真心話。

靳寒宇幽暗的雙眸裡如死海一般的沉浸,渾身攜帶著一股冷冽危險的氣息。

又恢復了一貫往常那個生人勿近的他。

“抱歉,我已經不可能再做回靳寒宇了!”他嗓音依舊冷淡。

林婉兒心口一滯。

像是被什麼東西拽住了一樣,一點點地沉入深淵。

她眼裡已經湧起一層水霧。

“所以呢?”

靳寒宇深邃的眸子裡帶著一絲看不懂的情緒。

字字清晰低沉:“我們之間到此為止吧。”

林婉兒整個身體都僵住了。

心臟難以言喻的一陣刺痛。

他竟然說他們之間到此為止?

他怎麼能跟她說這樣的話?

林婉兒本能地不願意接受。

她開始替他找理由。

“靳寒宇,你是不是有什麼苦衷?你……”

她已經知道了他的病情。

如果他不做手術,只剩下半年的壽命了。

他是不是不想拖累她?

所以才在這時候跟她提出了離婚?

“沒有!”靳寒宇斬釘截鐵地回道。

林婉兒立即一震。

整張臉都難受地蒼白了。

一顆心彷彿被人扔進了冰窖,狠狠踐踏。

疼痛襲遍了她的全身。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彷彿在看一個陌生人一樣。

他,還是那個她以前認識的靳寒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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