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嬋真張了張唇,明明剛喝了茶,嘴裡卻幹得厲害。

她想告訴她與十一皇子糾纏絕非是好事,可也明白眼下芸桃與十一皇子正是濃情蜜意的時候,她說什麼她也不會聽的。

“柳妹妹。”芸桃眼神祈求的望著她,拉著她的手汗津津的,“你幫幫我罷。”

柳嬋真淺淺一笑,說,“我說了,你告訴我,我就幫你。”

柳嬋真已經多日不曾來過璟園,院中的竹林似乎越發茂盛青綠了。

藍基見她來了,眸中閃過極為複雜的情緒,隨即笑道,“柳姑娘來了,你且等等,我進去通稟一聲。”

“好。”

柳嬋真自然沒錯過藍基眼中那一閃而過的複雜情緒,她素來是個多心的人,一時間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

藍基是不是覺得她已和司雲華訂婚卻又來找崔衡,是個不安分的女子。

不知怎的,她又想起崔衡當日的那句話。

心又涼了一半,忍不住生出退卻之意。

她輕嘆一聲,捏了捏手中的帕子,默默在心中給自己打氣。

她既然答應了芸桃自然要盡力一試,總不能還沒見到人就打退堂鼓。

況且她心坦誠,問心無愧。

“侯爺。”藍基疾步入內,低聲道,“柳姑娘來了。”

崔衡寫字的手一頓,渾白的紙瞬時暈出了一團黝黑的墨,它慢慢的暈開擴散像是一張能吞噬萬物的嘴。

“請她進來吧。”

他一面說著,一面放下手中的筆。

藍基走後,他垂眸盯了一會被一滴墨而損毀的回信,隨即隨手將它團成一團扔到一邊的竹簍中。

“表哥。”

少女嬌軟的嗓音一如他夢中一般,彷彿從未更改。

他抬眸看了過去,少女豔若桃李,娉娉婷婷。

這段時日,他們明明再未見面。

可他卻不覺得她陌生,畢竟是他夜夜的夢中人。

他眼中有一剎那的恍惚,但又很快讓他掩了過去,他仍是不動聲色,風清雲淡的崔衡。

“嗯。”

他說完這一句後又心憂柳嬋真會覺得他過於冷淡,又補了一句,“有何事找我?”

柳嬋真心想著她也不能一上來就請崔衡幫忙,總是要客套幾句。

她順勢坐在崔衡面前,杏桃也及時的上前一步放下一個漆木雕花的方盒。

崔衡神色不改,瞧了眼方盒,又將目光落回柳嬋真素白的小臉上,問,“表妹這是何意?”

柳嬋真淺淺笑了下,回得乾淨利落,“謝禮。”

崔衡定定看著她的笑顏,手搭在略涼的木盒上,食指輕敲盒身,如冷玉擊石的聲音中夾雜著幾分淡淡的困惑,“好端端的怎又給我送上了謝禮?”

柳嬋真早就想好了理由,不慌不忙地回道,“我這次去長公主的探春宴聽別人提起表哥了。”

“謝謝表哥在事後為我說話。”

崔衡垂下眼簾,不痛不癢地說了句,“不必介懷,你畢竟住在侯府,也算是我侯府的人。”

“庇護你也是我職責所在。”

柳嬋真從前聽崔衡這麼說,心裡總是悶痛的。

好像無論她怎麼做,他都不承認他的感情,只拿她做妹妹。

可現在再聽,卻覺得是極好的。

這原本就是他們應有的關係。

“表哥雖說是有職責在,但我也不能不知感恩,若當做理所應當……”

柳嬋真的話還沒說完,只聽對面傳來重重的一聲‘砰’。

她驚訝的看過去,只見崔衡的手正搭在方盒的蓋子上,剛剛的那聲巨響似乎就是從那兒發出來的。

他淡淡絳紅色的薄唇緊抿,如墨深的眸意味不明地盯著她,看起來像是生氣了。

柳嬋真心中惶惶,不明白崔衡突然間又怎麼了,難不成是這次送的禮物不合心意?

她正胡思亂想著,清泠泠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你從前從不說這樣的客套話。”

柳嬋真:???

好了,不是她的問題,是他癲了。

柳嬋真笑了兩下,抿唇不言了。

果真是多說多錯,對他客氣點有什麼不對嗎?

崔衡的指腹摩挲過木盒上凸起的刻印,沉默半晌,問道,“你今日來不止是為送謝禮吧?”

崔衡在她進門前就知道她先前去過芸桃那兒,芸桃朝她哭了一場,不多時,她就往這兒來了。

應是為了芸桃一事,他垂下眼眸,眼中是淡淡的諷意與悲涼。

他什麼都清楚,卻還是抱著那麼一絲絲的期盼,她不是因有事而找他,而是……

想他了。

柳嬋真見崔衡主動提起,便也連忙吐出了自己的來意,

“我是還有一件事請表哥幫忙,是關於……芸桃姐姐的。”

芸桃與十一皇子的事崔衡自然知道,那十一皇子看似老實本分,其實也不是省油的燈。

他因血脈而不被人重視,自己也裝作一幅淡泊的樣子,可實際對那個位置的野心不比其他任何人差。

他藉故接近芸桃自然是別有用心,他雖與家中姐妹不甚親厚,但到底也有一份血緣在,總不能坐視不理,任由那丫頭跳進火坑去,忠勤伯府的嫡次子便是他示意江夫人給芸桃定下的。

“她怎麼了?”

“芸桃她還不想嫁人,表哥能幫忙把這門婚事推了嗎?”

崔衡敲了敲桌面,道,“她的婚事江夫人同我提起過,是忠勤伯府的嫡次子,相貌堂堂,品行端正,家世也不差,她為何不肯嫁?”

柳嬋真答應芸桃要替她瞞著她和十一皇子的事,自然不會吐出實情,便道,“那人雖是千好萬好,但芸桃卻不喜歡。”

“婚約之事,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哪輪得到她說喜不喜歡。”

“可若是不喜歡,縱然嫁過去也不過是對怨偶罷了。”柳嬋真懇求道,“表哥,芸桃還小也不急著嫁人。”

崔衡抬眸看了她一眼,問,“你覺得他們日後會是怨偶?”

“兩人婚後同住一屋,天長日久,誰說不會生出感情呢?”

崔衡話音剛落,門外忽而響起一陣狗叫,隨即一條通體金黃的狗奔了過來,崔衡微微揚了揚唇,垂手去摸福寶的頭,道,“人如此,狗也如此。”

柳嬋真覺得莫名其妙,好端端的怎麼又扯到狗身上了。

“那可不一樣,天長日久的,也許結出恨來了呢?那不也是感情嗎?”

崔衡的目光頓了下,隨即漫不經心地問,“那你呢?”

“我怎麼了?”

“你開始並不喜歡司雲華,如今天長日久的,難道對他生出恨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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