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瘋了
邵焱身著玄色蟒袍頭戴五爪金冠笑著走下半山高的祭壇,他用金線繡至的四爪金龍在陽光下閃閃發光,襯得他貴不可言,風流倜儻。
他在行至一半時看了右側侍衛一眼,那人衝他輕輕點了點頭,表明一切正常。
老農所牽的黑牛是經過手下精挑細選而出的最溫順沉穩的牛。
照理說絕不會出現問題,可天下之事哪會樣樣都按著道理行事呢?
老農將梨與繩套交至邵焱手中,他剛剛接過就隱約聞到一股極淡的香氣,像是青草與泥土混合的味道但其中又夾雜些許甜膩。
生性警惕的邵焱本能的防備起來,微不可聞的後退半步,黝黑深沉的眸子危險的打量著眼前的老農,見他並無異樣後,目光又移至黑得發光的牛以及已經沒入耕田的牛蹄,心道,許是他多疑了,應是泥土或者黑牛身上的味道。
這牛畢竟是御用的牛,下面的人自是要收拾的乾乾淨淨,牛身上散發出甜膩的香味也不奇怪。
他牽引著牛朝前走,卻忽而感到頭疼欲裂,額頭上的青筋突突得跳,與此同時,一股難以壓制的燥鬱之氣湧上心頭,讓他忍不住想要凌虐些什麼。
遭了,中計了!
他立即反應出不對,強壓著翻湧狂躁的情緒維持表面上的冷靜,避免自己當眾失態。
但身前的黑牛卻忽然發出‘哞’的一聲,緊接著原本溫順平靜的黑牛忽而發了狂,狂奔不止。
現場瞬時亂成一團,而邵焱的一隻手還拽著黑牛的繩索,他整個人跌在了梨上,強行被黑牛拉著走。
“王爺,王爺快鬆手!”
這一摔讓本就情緒難以控制的邵焱頓時理智全無,他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原本還算和煦的笑容瞬時陰沉無比,濃黑的眸子陰鬱癲狂的盯著前面奔走的黑牛,他的手本能的放在腰間的佩劍上彷彿隨手都要抽出劍殺了眼前的牲畜。
“王爺!”
黑牛在場內橫衝直撞,幾位來不及躲閃的文官都被黑牛撞倒在地,痛苦的哀嚎著。
負責護衛祭典的侍衛們見黑牛發狂恐會傷了靖王,正欲拉弓射之,卻被禮部與太史令的人攔下,
“住手!今兒是祭先農的日子,爾等怎敢在今日殺牛?!”
“祭先農殺牛?!這可是古之未有的荒唐事!若牛有個三長兩短定會招致上天的懲罰!”
“可靖王怎麼辦?”
今日負責祭典安危的是統領李彥,他是邵焱的人,自然以邵焱的安危為先。
“靖王武藝高強,一隻牛而已定傷不了他。”
“是啊。”太史令的人遠遠指著靖王說,“你瞧靖王可有受傷?”
“不行!還是太危險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哎呀,往年也有牛不受控的情況,只要鬆開牛讓餵養牛的人上前安撫即可。”
“可靖王為何不鬆手,反而一直拉著?”
“靖王,靖王,牛發狂了,快先鬆手啊。”
邵焱似乎聽見有人在喊他,但他卻聽不真切,那些聲音彷彿隔著雲端,來自於另一個虛幻的世界。
他眼前的世界扭曲在一起,而在他身前狂奔的黑牛也扭曲成了一隻惡鬼。
周圍影影綽綽看不真切的人影以及若隱若現的寒光讓他彷彿回到上一世瀕死前的畫面,他被叛軍團團圍住,刀光劍影間,他被一人砍中,而後無數把刀斧劈在他的身上。
不……不行。
他這一次絕對不能再死在他們手上!
混亂的群臣親眼看見靖王邵焱竟抽出腰間佩劍高高抬起持劍的手,將劍鋒對準黑牛。
群臣大驚。
“王爺不可啊!”
“王爺快住手啊!”
“王爺殺不得啊!”
耕牛在本朝是極其珍貴的牲畜,平頭百姓是不允許私自宰殺耕牛的。
即便是皇室為了彰顯對農業的重視,也不會輕易殺之。
何況是在祭先農這樣勸勉農事,祈禱豐收的吉禮上!
哪怕耕牛再不聽話,歷朝歷代也沒有在祭先農這一日宰殺耕牛的說法!
原本需皇帝攜百官親耕以求天佑的祭祀,卻在祭祀當日宰殺最為重要的耕牛,簡直是大凶之兆!
可眾臣的勸阻對邵焱來說沒有一點作用。
眾目睽睽下只見邵焱手起劍落,劍身已經深深刺入黑牛腹部。
一劍不算完,他又拔出劍連刺了數下,已經不是單純的用殺自救,更像是瘋狂的發洩與變態的凌虐。
突然的鉅變惹得眾臣張目結舌,混亂的場面一時間竟安靜了數秒,在場的許多文官何曾見過這般血腥的畫面?
有幾位實在承受不住,轉身嘔吐不止。
溫熱騷氣的牛血濺滿邵焱的整張臉,他發瘋般的怒刺數十下後,方逐漸清明過來。
他一手持著滴血的劍,一手抓著從黑牛體內流出的腸子,四爪蟒袍也早已被牛血浸溼,腳下是倒在血泊中死得悽慘的黑牛,整個場面血腥極了。
眼前的幻影逐漸消失,哪裡還有什麼凶神惡煞的叛軍,倒在他眼前的不過是一隻牛。
左手傳來滑膩溼軟的觸感,邵焱緩緩偏過頭,只見手中是一根血淋淋的牛腸。
環顧四周是眾臣畏懼窺探驚詫的目光,他知道他搞砸了,也知道他即將迎來前所未有的輿論。
這些輿論甚至會推翻他重生以來所有的謀劃。
他的目光一一看過在場的每一個人,尤其是在落在他兄弟們身上時,停留得格外久。
他中計了。
他還不知是誰下的手,但左右逃不脫那幾個人。
他扔下牛腸,驀地仰天大笑起來。
血淋淋的人和他詭異的笑容不由讓在場眾人心中發怵。
他們先前便知靖王殘虐,可他這段時日的轉變讓眾人逐漸遺忘他先前做過的事。
可今日之事再次讓眾人想起他先前做過的一件件荒唐事。
這樣的瘋子真的能接過大燕江山嗎?
邵焱拎著滴血的劍一步一步上前,眼底翻湧著無法剋制的瘋狂與殘忍。
今日祭典的侍衛多是他的人,他就算殺光這兒的所有人又能如何呢?
或許有人無辜,但他從不在意。
他的手下從來不缺無辜之人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