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姐一家四口來到火車站,去哪裡?他們毫無目的。

老二問:“淑貞,我們要去哪裡呢?”

我姐想了想說:“我二舅和四叔都在東北,要不我們去那裡?”

老二說:“他們都是大人,去東北冷點不怕,可是我們兩個孩子太小,跑那個地廣人稀的地方,一年中有好幾個月都是冰天雪地,孩子貓在屋裡,憋成什麼樣?上學不方便。”

我姐思索片刻,覺得老二說的對。孩子上學是個最大的問題。他們這一輩也就這樣了,不能讓孩子像他們一樣,識不了幾個字,幹最不用文化的體力活。

她想起閆春望,那個美好的青年,他的理想就是上大學,學更多的知識,為國家做更大的貢獻。她也要讓孩子們儘可能地學習。

“老二,你太厲害了,想的長遠,我們不去東北了,去東北也不知道舅舅和四叔在哪裡。”

“我們去個城市,去個大城市,我們在城郊找個地方住下來,城郊接近城市,可以觸控城市的衣角。”

“好吧,我們找個地圖,看看去哪個城市比較好。”

“對!”老二點頭同意。

老二站起來東張西望,看看哪裡有地圖。這時候,旁邊有一個男人一手拿著一張地圖,一手用手指指著仔細地看,老二湊過去想看看。

那個人一看老二看著他手裡的地圖,熱心地把地圖鋪在膝蓋上,給老二指點著:“大哥,你要找哪個地方?”

老二笑笑說:“隨便看看,隨便看看,哈!”

“奧,你看,地圖的方向是上北下南,我們處在祖國偏東的這個地方,往北過了濟南就是北京,再往東北是瀋陽、長春、哈爾濱;往西看,太原、西安、蘭州、烏魯木齊,往南……”

“好了,兄弟,謝謝你!”老二聽了有了主意,趕快打斷那人的話回到我姐身邊。

“淑貞,我已經知道要去哪裡了!”

“哪裡?”

老二神秘地附在我姐的耳朵上說了幾句,我姐覺得可以。老二買了去大西北的車票。

坐上去大西北的火車,車上人太多了,整個車廂被擠成了沙丁魚罐頭。走廊裡連個插腳的地方都找不到。

我姐和老二每人抱著一個孩子,肩上揹著個大包,手裡各提著一個小包。他們把全部身家都帶在了身上。

老二在前面往前擠,我姐跟在後面。見他們四人過來,人們儘量給他們讓路。

我姐他們沒買到坐票,尋找個可以放下孩子的地方。

從這節車廂找到那節車廂,沒有找到合適的地方,他們最後在洗臉的地方找到一個小角落,我姐把孩子放下來,從包裡拿出一塊油紙鋪上,讓孩子們坐下。老二把兩個大包放在行李架上。他們把手提包放在跟前。

兩個孩子坐著,我姐勉強可以蹲下。老二隻好靠在車廂上。

火車開動了,載著我姐一行四人駛向遠方。

所有的親友留在家鄉,所有的煩惱拋在身後,我姐帶著滿身滿心的傷痕離開生她養她但沒護佑她的土地,義無反顧地離開了。

兩個小糰子好像被嚇怕了,窩在媽媽左右,像兩隻受傷的小鳥,不時往媽媽懷裡拱一拱。他們都睜著兩隻大大的眼睛,驚恐地看著這個不停變換的世界,不哭不鬧。

餓了,我姐給他們放在嘴裡什麼,他們都聽話地嚥下,這會兒,如果有人把毒藥放他們嘴裡,他們也會乖乖吞下;渴了,媽媽給他們取來熱水,他們耐心地等待,等著水涼了,你一口我一口,不爭不搶,慢飲慢喝。

我姐看著孩子們的樣子感到心酸。如果再折騰下去,孩子們嚇傻了嚇呆了都不一定。

火車過了一座又一座村莊,一片又一片莊稼地。地裡的玉米快要成熟了,大棒子藏在玉米秸稈裡,一晃而過看不清。

我姐家裡的五畝地都種上了棉花。棉花長勢很好,如果不是離家出走,今年的棉花收成一定很好。

他們走的時候誰都沒通知,不知道那五畝地的棉花便宜了誰,老太太一家?有可能,眼看棉花就要有收穫了,不用打藥,不用掰叉子,只需要把綻開的棉花拾回來,政府有專門收棉花的地方。

鐵路邊大樹飛快地往後倒退,火車轟隆隆往前行,車廂里人們昏昏欲睡。兩個小糰子窩在我姐懷裡睡著了。我姐靠在車廂上迷迷糊糊,她不敢睡著。老二說他倆輪流睡覺,可是我姐不敢睡,她要守著倆孩子。

車廂裡這麼多人,人心隔肚皮,誰知道這麼多人裡有沒有藏著一個心存歹意的人。

我姐別的什麼都沒有了,只剩這兩個孩子了。為了要這倆孩子,把自已弄得聲名狼藉、臭名遠揚,自已如過街老鼠,不敢見人。現在全家拋家舍業、離鄉背井,都是因為要這倆孩子。

我姐寧可三天三夜不睡覺,也要睜大眼睛守著這倆孩子。

綠皮火車轟隆隆隆,一天一夜後,終點站到了。火車呲嘎停了。

老二叮囑我姐:“淑貞看好孩子,一手抓住一個孩子的胳膊,不要鬆手,我去拿我們的行李。”

“好,我抓住了,你去吧。寶貝,你們緊緊地抓住媽媽的衣襟,千萬別亂動,等爸爸過來,其他人下的差不到我們再下。好不好?”

“好,媽媽我不動。”兩個孩子緊緊地抓住我姐,三個人躲在洗臉間的角落裡。

突然,只聽老二大叫一聲:“我的包,誰拿錯了包?”

下車的人擁擠著,裹挾著往前走,老二站不穩,老二的叫聲被嘈雜的聲音淹沒。

老二努力抓住椅背讓自已站定,繼續高喊:“我的包,誰拿錯了我的包?”

老二聲嘶力竭地叫喊著,人們趕著下車,沒人理會老二。老二站在原地幾乎哭出來。

人慢慢下車了,車廂裡裡的人少了。我姐領著孩子們來到老二跟前,問老二:“哪個包?”

老二沮喪地說:“我背的那個包。裡面有我們家的戶口本和家裡的錢。”

這時候,乘警走過來,拿著本子準備記錄。

乘警問:“請問您丟了什麼東西?”

老二說:“一個蛇皮袋大包,包裡有我們家的戶口本、錢還有衣服。”

“好,請你們跟隨我到警務室去。我馬上上報,各個出口加強檢查。”

我姐一家四口被帶到警務室,鐵路警察詳細做了記錄。

警察問詢:姓名,年齡,家庭住址,丟失的東西清單。

劉老二一一回答。鐵路警察每一項都做了記錄。

鐵路警察在出口設卡,專門搜查背蛇皮袋的人。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老二急得冷汗直冒。

時間過了半個小時,沒有查到我姐的蛇皮袋。我姐要哭了,那是他們全家的戶口本,是表明身份的證件,沒有了戶口本,不就成了黑戶了,就是“盲流”,不是“流氓”,抓住要遣返原籍。

老二和我姐坐在鐵路警察辦公室裡焦急萬分,錢丟了可以再掙,戶口本丟了,在家裡可以補辦,現在在這裡,離家一千五百多里,怎麼回去,關鍵是不想回去。怎麼辦?

一個小時過去了,還是沒有任何訊息。我姐問警察:“警察同志,我們的證件丟了怎麼辦?”

“我們已經報案了,等等看。”警察說。

過了一會兒,一個鐵路乘警拿過來一個蛇皮袋子。

老二跑過去說:“這就是我的那個袋子。”

警察制止老二:“你先別動,我要問問你,你把裡面的東西說一遍,我對一下,看看是你的不。”

警察和老二一對,發現戶口本、衣服都在,就是錢不見了。看來,這不是不小心拿錯的,是個賊,專門偷了老二的包,把包裡的錢偷走,把包和包裡的衣服扔了。

老二不明白,他說:“我怕引起別人注意,為了迷惑人專門找了箇舊包,錢夾在衣服裡,怎麼就瞅準我的包了呢?”

我姐仔細思考,也不明白怎麼回事:“小賊有透視眼?不拿我的,怎麼單拿的?”

老二很後悔,臨來的時候,怕我姐迷糊,不敢把錢和戶口本放在她那裡,除了一些路上準備買吃買喝的零花錢,都放在包裡藏起來,用箇舊包裝著,小偷莫不是真有透視眼,專偷有錢的包。

鐵路警察告訴我姐他們:“錢財等貴重物品最好貼身帶著,不能裝在包裡扔行李架上。行李放行李架上,不能離開自已的視線。”

我姐對警察說:“警察同志,怎麼辦?我們自認倒黴嗎?”

警察想了想說:“我們力爭破案,說不定小賊再次作案被抓住,他交代出這次做的案子,追繳你們的錢財呢!你們留下聯絡方式,到時候我們好找你們。”

老二為難了,他說:“警察同志,我們現在居無定所,等我們穩定下來再過來找您好不?”

“好的。”

老二和我姐背起大包,提著小包,抱著孩子走出了火車站。

“老二,我們去哪裡呢?”我姐問老二。

老二也不知道該去哪裡。他說:“我們找個地方先吃點東西,孩子們都餓了。順便向老闆打聽打聽。”

“好吧。”

兩個人拖家帶口地尋找可以吃飽肚子的地方。

出了火車站就有飯店,可是老二站在飯店門口不想進去:“淑貞,我們找個小攤吃點吧,我們的錢大部分放到包裡被小賊偷走了,飯店裡的飯我們吃不起啊!”

“好吧!”我姐抱著孩子跟在老二後面,他們一路走一路找小飯攤。可是人生地不熟的,他們不知道該去哪裡找。

這是一座古老的旅遊城市。中國改革開放已經好幾年了,城市建設比較快,這個城市規劃比較好,大街上沒有小攤小販,做生意都在店鋪裡。

“淑貞,我找個人問問,哪裡有賣飯的小攤。”

“好的。”我姐又累又餓,丟錢的鬱悶沒消除,現在為了省幾毛錢,拖著孩子這麼辛苦。在火車上一天一夜沒敢睡,現在飢餓睏倦加生氣,她的委屈,她的痛苦一下子湧上心頭。

老二往前走,她乾脆坐在地上不走了,抱著孩子哭起來:“老天,為什麼?為什麼這麼不公平!小偷,為什麼不給我們留條活路!你給我們留點,別全拿走,我們孩子餓啊!”

我姐一邊哭一邊訴說,懷裡的孩子一路上不敢哭,這時候看到媽媽哭,張開大嘴哭起來。

老二回頭看看娘倆哭成一團,走過來想拉我姐,別在大街上丟人現眼。可是,我姐坐在地上上了勁,越拉越不起來,老二站在一旁抹起眼淚。

劉熙望一見姐姐哭,他比姐姐哭得還兇。

四個人車站廣場上上演了一場哭戲。直哭得出站的行人駐足觀看,哭得淚窩淺的女人跟著擦眼抹淚,哭得警察上來攆人:“快走快走,不要在這裡哭了,這裡旅客下車經過的多,說不定還有外國遊客,影響國際形象。”

“警察同志,我們的錢在火車上被小賊偷了,我們沒錢吃飯,沒錢住店,我們要露宿街頭,我們要餓死這裡了。”我姐訴說著自已的不幸,委屈得張開大嘴繼續哭。兩個孩子跟著哭,哭得一抽一抽的。

警察同志沒辦法:“那怎麼辦,要不把你們送救助站吧。”

老二趕緊拒絕:“我們不去救助站。我們再想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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