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吃飽飯的日子對於捱過餓的人來說就是幸福的。幸福的日子總是顯得很快,一晃十幾年過去,我姐姐已經十七歲了。

十七歲的姐姐已經是個京劇《紅燈記》“裡裡外外一把手。”形容的那樣,什麼活也難不倒她。

姐姐生的像我娘那樣好看,一雙桃花眼含羞帶怯,我小姑姑說我姐姐的眼睛會勾人,嘴巴像我娘那樣,下嘴唇稍稍有點肉,屬於比較性感的型別,但是遺傳了我爹的高鼻樑,個子高挑,面板怎麼曬也曬不黑,讓我嫉妒得牙癢癢。

親戚鄰居見了我姐都嘖嘖稱讚:“你們看他們家淑貞長得這個俊,比得上春天的桃花,看著養眼。”

另一個鄰居接話道:“看著養眼就多看幾眼,多看幾眼又不收費。”

“照你這樣說,我可佔大便宜了。”

“可不,我們都佔便宜了。”哈哈哈!

我和妹妹成了透明人。

我姐不光長得人人誇,還特別勤快,屬於那種別人家的孩子。

早上起床,幫著我娘做飯、餵豬餵雞,給我和妹妹梳頭;吃過飯刷碗刷鍋,一切收拾停當,扛著工具上工掙工分,收工回家又去割草餵豬;晚上,坐在燈下納鞋底做鞋子。我姐一刻也閒不下來,就像個陀螺。我有時候想:我姐這一天到晚的不知道累嗎?她是個機器嗎?

我姐把我們兩個小的養懶了。除了割草、拾柴火,我和妹妹什麼不用幹,連梳辮子都被我姐代勞了。我們又成了家裡的透明人。

十七歲是花季也是雨季。

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我們農民和工廠的工人一樣。只不過農民的產品是糧食。大家一起勞動,打了糧食除了上交公糧,剩下的按人口和公分分掉。

這年春天,村子裡劃分出一塊地做棉花實驗田,選出幾個能幹的姑娘組成棉花實驗小組,我姐姐被選為小組成員。

十幾年的冬季大幹,魯西南大平原被整得平平整整。條條田間小路把大塊土地分成方塊,像棋盤一樣整整齊齊。每塊土地都有規劃,這塊種棉花,那塊種地瓜,小麥,玉米、大豆、高粱、穀子成片成片地種,絕對沒有零星分佈的。管理其他莊稼的不固定,只有棉花嬌貴,一般人還幹不了這個活。

吃過早飯,我姐姐不用參加動員會,直接來到棉花實驗田,看到其她幾個姐妹前後到來,雀一樣歡呼一陣,靜下來聽棉花技術員吩咐。

棉花技術員是棉花實驗小組唯一一個男人。他身材高大,面板白淨。他用骨節分明的手抬了抬壓住眉頭的草帽,露出了高挺的鼻樑,丹鳳長眼。

我姐心想:一個男人,長得比女人還好看,沒天理啊!

他對大家說:“姐妹們,以後把我也當成姐妹吧,我們報一報年齡,看看誰是大姐,誰是二姐……你們看行不?”

“行!”大家紛紛報出自己的年齡,年、月,精確到日才分出大小。技術員二十歲,年齡最大,是大姐,二大娘家的小蘭姐排行老四,四姐,我姐最小,排行第七,七姐,不好叫,七妹,因為我姐長得漂亮,被稱為“七仙女”。

六姐朱淑勤撇了撇嘴,對我姐說:“大姐還挺幽默,這樣以後在一起幹活就不顯得拘束了。”我姐點頭表示認同。

“大姐,我們今天干什麼?怎麼幹?妹妹們聽你的!”

“好!今天起我們做種棉花的準備。棉花要種在壟上,所以,從今天起我們開始起壟,就是從地的南頭到北頭先打一條直線,順著這條直線,把兩邊的土往中間堆,堆成高半尺左右,寬一尺左右的土堆,完了用耙耙拉平。知道了嗎?”“知道了!”

這塊棉花地得有上百畝,早就被牛把式耕耙得暄暄乎乎“,只等著播種了。

七姐妹從早幹到晚,累得腰痠背疼腿肚子轉筋。雙手起水泡,水泡磨破了成了繭子。

她們也顧不得哈哈了,有時到了收工的時間,她們還在地裡,隊長吹哨子,她們也不回家,直到天黑了,看不見了,怕把地壟築斜了才收工。

大姐雖然剛走出學校,以前沒幹過農活,和幹慣了農活的姐妹們一起收工,中間沒偷懶。

他的雙手磨得一定很疼,我姐摸摸自己磨得起了繭子的手,心裡莫名地有點心疼大姐。

村長也感覺季節不等人,給她們搬來救兵,有的姐妹們的爹孃也來幫忙。三天後,壟子總算起完了,光等播種了。

“姐妹們,我們明天下種。今天晚上我們得把棉花種子泡上。先用熱水把棉花種子燙一燙,然後再放到大桶裡、大盆裡,大缸裡,反正是個容器裡,泡它一夜,明天我們就可以種了。明白了嗎?”

“不明白,是一直用熱水燙著,燙一夜嗎?”二姐朱豔紅問道。

“不是,用熱水燙一下,再放到涼水裡,要一直燙著還不燙熟了,哈哈哈!”大姐閆春望笑得草帽子都要掉下來了。

“哈!哈!哈!”大家鬨堂大笑,笑著回家。

路上回蕩著姑娘們的笑聲,笑得收工回家的叔叔大爺大娘大嬸們莫名其妙,呆愣一下也跟著笑。一路笑,笑一路,打打鬧鬧,好不熱鬧。

“怎麼了這是?得了獎狀了?”我娘正在做晚飯,看到我姐進了家門還抑制不住地笑,出聲問道。

“沒事。”姐姐拉開門進了屋,我娘在後面一臉懵。

姐姐好久沒這麼開心笑過了。

平時我姐太懂事了,懂事得常常讓我娘心疼,明明不開心也從來不說,只是默默地幹活,像個陀螺,好像幹活能解除她心裡的鬱結。今天,姐姐難得這麼開心,我娘希望我姐做個快樂的女孩,別像我奶奶魔叨嘍。

吃過晚飯,姐姐忙著泡棉花種子,準備明天種棉花。種子太多了,她們七個姐妹一直忙到深夜。

走在回家的路上,看著走在前面的大姐,我姐覺得他那麼年輕,怎麼知道這麼多,以前這裡年年種棉花,可沒聽說過還要燙種。我姐好佩服他,忍不住多看他幾眼。

“天太黑了,我一個個送你們回家。”大姐閆春望對大家說。

“好!”大家不約而同齊聲說。

最先到家的是二姐朱豔紅,第二個是六姐朱淑勤……我姐最後一個。

大姐一直把我姐送到大門口,對我姐說:“七妹,我看著你進去。”我姐走進家門,對著黑暗中的大姐揮了揮手,插上門栓就進屋了。

我姐心裡很安寧,沒有平時走夜路時像被人追的慌張,我姐覺得好溫暖,大姐溫暖了她的心。

晚上,我姐躺在床上,很快睡著了。我娘看到她的睡顏帶著甜甜的笑,她一定做夢了,她夢到了什麼?是不是又夢到了兵哥哥。

那時候的少女都有一個夢,夢想長大了嫁給一個軍人,姐姐也不例外,她也曾經說過這樣的夢想。

不過,我娘會提醒她,別做夢了,像我們這樣的家庭,軍人誰肯娶?娶了我們家的女孩,意味著別想入黨,別想提幹。

我姐被當頭澆了一盆涼水,一下子涼到心裡。不嫁軍人,做個夢不犯法吧?嫁不成軍人,那就做個夢讓自己快樂一下。她一定又在夢裡嫁兵哥哥了,要不怎麼笑得那樣甜。

第二天一早,吃過早飯,姐姐提著水桶端著臉盆扛著钁頭下地了。她走得很快,像有人在那裡等著她。

“姐妹們,今天我們這樣種,一個人在前面用钁頭刨坑,坑深五厘米左右,不能太深,每隔一尺左右刨一個坑,一個人提著水桶往坑裡倒水,等水耗下去,另一個撒棉花種子,一手端著,一手撒種。一個坑撒五到七粒種子,要把種子撒在一塊,不能散開。撒種子時接著用腳一趨遛埋上。”大姐一邊演示一邊說。

“大姐,為什麼不能散開?”

“因為棉花發的芽出來就是兩片葉子,葉子很柔嫩,不像豆瓣那樣厚,一棵拱出地面不容易,所以,要保證出芽率,就要把種子撒在一起,團結力量大嗎!”

“大姐牛!“

“大姐棒!”

“大姐,我給你找物件!”

“哈哈哈……”七個姐妹又笑成一團。

“別把找物件掛在嘴上亂說,我們小七還沒成年呢!”大姐瞅了瞅我姐,給大家邊講解邊說。

“小七沒成年?她都十七了,現在找婆家才正好呢,談談戀愛,磨合年巴,十八結婚正好,哈哈哈!”二姐一本正經,沒有拿我姐開涮的意思。

二姐叫朱豔紅,是我們本家,二十了。女的十八就夠結婚年齡,可惜找了個小老公,老公比她小一歲,今年才十九,她們訂婚已經有一年多了,等男方夠年齡就出嫁了。二姐訂了婚,說話也比較大膽,我姐臉紅的像熟透了的紅蘋果:“我可不找,誰敢娶我?”我姐說著,臉忽然陰晴不定。

大家都沉默了,剛才歡樂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沉悶,大家開始悶頭幹活。

大姐的臉也變得陰鬱起來。大姐叫閆春旺,是我們村支書的獨子,上完了高中,等著推薦去上大學,可是沒等上名額,村裡成立一個農業技術攻關小組,他當上了技術員,領著一幫小姑娘們種棉花。

他一雙丹鳳長眼,眉眼含春,含而不露,活潑不失嚴肅,嬉笑而不輕佻,活脫脫一個現在的大明星楊洋。

“好了好了,淑貞,誰說沒人敢娶,我娶!呵呵!”六姐搭腔了,一句話,把大家逗笑了。六姐朱淑勤是我娘閨蜜的女兒,比我姐大不到一個月,平時和我姐最投脾氣了。

“我謝謝你,謝謝你全家!你答應娶我,說話算話,說話不算變妖怪,哼!”我姐撇撇嘴,調笑道。氣氛再次活躍起來。

一個上午,她們七人種了沒五畝地。“太慢了,前面種的開花了,後面種的還沒發芽哩,誤事,不行,得想個辦法,三天之內種完。”大姐嚴肅地說。

“近水樓臺先得月嗎!你去找支書啊。”二姐朱豔紅說。

“好好好,你們幹著,我去搬救兵去了。”

很快,村子裡的男女勞力提著水桶扛著钁頭來到棉花地。來人足有上百,大家四人一組,一人刨坑,一人倒水,一人撒種,一人埋土,熱熱鬧鬧,秩序井然。人多力量大,到了傍晚,百畝棉花實驗田全種完了。

回家的路上,我大哥幫著我姐姐拿著農具,我姐姐一路走,一路巡摸路兩邊的柴火,走到家,懷裡的柴火都抱不了了。

“呦,你是蛤蟆戴鏡子,溝裡壕裡都撒著。”六姐朱淑勤調笑到。

“呵呵,好像你空手回來似的。”兩人又笑了一會子,便各自回家了。

我姐姐回過頭,不禁收回笑容。她心裡明白,如果沒有朱淑勤的陪伴,她的生活會很寂寞,別的女孩不大跟她玩,,只有朱淑勤不離不棄,兩人形影不離。兩人一起上夜校,一起割草,一起學做針線活。

朱淑勤和我姐都是八月出生的,只比我姐大十五天,要不是我姐早產,說不定得大一百天呢!當初,我娘和淑勤的娘好得一個頭似的,甚至想兩人生下來,如果是一男一女就訂下娃娃親呢!結果生下來是兩個女孩,拜拜成乾姐妹吧,我娘考慮:我家成份高,別連累人家,就沒拜。可是,沒拜勝過拜,親上加親,互相陪伴著長大,誰也不寂寞。

朱淑勤生的美,像她娘一樣,細皮嫩肉,細眉長眼,鼻樑高聳,嘴唇含珠,活像個韓國美女,又像畫家筆下的仕女圖。

我姐和她不同,雙目含春,粉面桃花,像極了《紅樓夢》中的薛寶釵,只是薛寶釵是杏子眼,我姐是桃花眼。但是,由於常年抬不起頭來,有點幽怨,有點像林黛玉的多愁善感,好像薛寶釵和林黛玉的集合體。

我娘和淑勤的娘兩人是村子裡的兩朵花,我姐和淑勤長大了也讓人羨慕,完美繼承了大人的美貌,成了村花。

淑勤十七歲了,給她提親的已經紛至沓來,她爹可捨不得把女兒嫁這麼早,留在家裡養眼。可我姐,至今一個上門提親的都沒有,人們不敢啊!說個什麼樣的?條件差點的對不起我姐。條件好點的對不起男方。唉!

我大哥和我姐姐進了家門,放下手裡的東西,洗了手,都各自忙活開了,他們熟門熟路,天天如此,也不用我娘分派。有了他們,我娘省下不少事,反而清閒了,我娘抽下時間做針線活。所以,我家現在算上我和妹妹七口人,穿得乾乾淨淨,整整齊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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