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運算元篤定的神情,讓王謐微微一愣。

他雖然能預料到神運算元可以看出他的身份,卻沒想到他竟然看得這樣準。

這可如何是好?

襄陽城局勢波雲詭譎,各方勢力,魚龍混雜,這位神運算元,也不是普普通通一個算命的而已。

他會不會是氐秦故意放在這裡,監視城內情況的探子?

又或者有更深的背景?

接下來的回答,事關重大,王謐不自覺猶豫了一刻。

眼前的神運算元,眼眸子都睜不開,周圍青腫未消,不過,王謐還是可以看出,他的眼神很真誠。

要不,就給他一個機會。

“你有什麼事?”

“儘管說。”

既不承認,也不否認,神運算元表示認可,伸手向懷裡摸索了一陣,便取出一個東西。

“這是?”

看到那個東西,王謐登時就咯噔了一下。

四四方方的形狀,麵皮還專門用褐色的硬紙皮糊上了,四面不透風,嚴嚴實實的。

麵皮略微騰起,一看就知道,硬紙皮裡一定裝了好幾頁紙。

這個東西,王謐實在是太熟悉了。

這不就是一封書信嗎!

“這是……一封信?”

“為什麼不用竹筒封起來?”

書信這種東西,自從來到了大晉,王謐也接過幾次,每一次都是用被米糊封口的竹筒送來的。

用紙皮封裝,這種先進的封口方式,真的沒見過。

“這不是方便攜帶嘛!”神運算元回答的乾脆利落,王謐立刻挑起了大拇指。

一個好選擇,值得推廣。

那封信就在神運算元的手裡握著,卻遲遲不肯交給王謐。

“你們既然是得勝堡來的,可認識沈警,沈參軍?”

誰?

老沈?

“當然認識!”

為什麼問起他?

王謐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味。

“認識就好。”

“你把這個交給他,記住,一定要親手交給他。”

“這裡面,有你們最需要的訊息。”

那硬皮紙殼終於交到了王謐的手中,王謐一驚:這竟然是交給老沈的!

還是一封書信,該不會是……

他的腦中忽然掠過那日沈警手中的那幾頁紙,那娟秀的字跡,還有襄陽城中詳盡的訊息。

他好像明白了。

“你放心,我一定照辦。”王謐拱手,頓時表情嚴肅。

王謐猶豫了一陣,看著神運算元滿身的傷,又道:“你不隨我們出城?”

“恕我直言,你留在襄陽城裡,實在是太危險了!”

不知不覺之中,王謐的眼神裡,竟然流露出幾絲關切,神運算元眉頭一皺。

這個人是怎麼回事?

為何突然之間,態度陡然而變。

說話的聲音,又低又輕,好像是專門遷就他似的。

“我不能走,我在城裡還有很多重要的事做!”

“你們把這東西交給沈參軍,他一看就知道我是誰,不必多言。”

這樣看來,他是不肯透露真實的身份了。

也罷!

他們不是也沒有向他透露真實身份,又何必苛求於他?

“那我們就這廂別過了!”

王謐一個眼神,劉裕和檀憑之連忙湊上前來。

幾人拱手,這就算是各自別過。

襄陽城內終究是是非之地,幾位好漢不敢多做停留,快步離去,望著他們矯健的背影,神運算元虛脫的靠在泥牆邊上。

今天的選擇,還是冒了很大的風險。

若不是現在的襄陽城守衛越來越森嚴,不容易混出城去,神運算元斷不會選擇這樣的方式。

要是萬一,他們幾個也是氐秦的騙子,他多日以來的辛勞可就全都要功虧一簣。

不只是他,甚至是得勝堡裡的堡民,還有那提前趕到得勝堡的北府眾人,甚至是晉朝奪取襄陽的大計,全都要打水漂。

惟願老天垂憐!

…………

卻說那一邊,那日才捱了女人一頓打的將軍慕容衝,這一日,又是踉踉蹌蹌的走進了軍營。

一路走來,往來計程車兵小吏,全都投來了怪異的目光。

“這是怎麼回事?”

“又捱打了?”

“什麼叫做又啊!”一小兵不解。

“你們都沒看出來?”

“昨天慕容將軍就是捱了打回來的!那臉上還都紅著,腫著呢!”

還是挨女人的打好,就算她們人再多,怒氣再猛,下手也輕得多。

以至於昨天慕容衝也是這樣垂頭喪氣的進了門,卻並沒有幾個人發覺,他捱過打。

可今天就不同了。

那檀憑之和劉裕都是一等一的打群架高手,下手從來都是穩準狠,就算是收了點力道,卻也還是打的慕容衝渾身上下全都掛了彩。

這一下,是瞞也瞞不住了。

“你們再敢多嘴!”

“打死你們!”

慕容衝雖成了洩了氣的皮球,可他的那些打手隨從,卻支稜起來了。

打外人不行,打自己人,那還是綽綽有餘的!

各自抄了傢伙就衝了過去,不一會就把幾個多嘴多舌的小兵推搡到了一邊。

哎!

真是咽不下這口氣!

慕容衝捂著臉,那些閒言碎語灌進耳朵裡,更心酸了。

可惜啊!

他又能怎麼辦呢?

話說,那得勝堡的農夫,怎麼會把氐秦宮廷裡的秘密,知道的那麼詳細?

這件事別說是襄陽城,就是在這氐秦的軍營,也還很多人都不知情呢!

他們是怎麼知道的?

這人啊,真是倒黴起來,神仙也拉不住,喝口涼水都塞牙。

“你還敢回來!”

那門扉吱牛一聲響,慕容衝的身形都還沒站穩,一抬眼,腦子登時就懵了。

“阿……阿六敦。”

“你怎麼在這裡?”

一看到慕容垂那道縱貫的刀疤,慕容衝就腳底發軟,兩腿打顫。

說話都結巴了。

兩人雖是叔侄,但是慕容衝一看到慕容垂,就好像是看到了活閻王。

別的暫且放到一邊,先把房門關緊才是真的。

這種丟人現眼的事,可不能被外人聽了去,否則他可就真的沒臉混了!

“衝兒,幾天沒管你,你真是越來越出息了!”

“我聽說,昨天你就是捱了打跑回來的。”

“怎麼?”

“今天又被打了?”

慕容垂上下打量的眼神,格外刺眼,這屋裡要是有地洞,慕容衝保準第一個鑽進去。

“不是被打,是摔的!”

“摔的!”

男子漢大丈夫,就是打死也不能說實話!

慕容衝扯著臉皮,開始漫天編謊話。

“最近這城裡的坑也太多了,一出軍營,我就摔了好幾次。”

他抱住胳膊,齜牙咧嘴的叫喚,盡力裝的像一些。

怎奈何,這身上的傷實在是與那摔傷沒有半分相像,火眼金睛的慕容垂也並不打算配合。

“你就別再裝了。”慕容垂起身,邁開步子,圍著慕容衝兜圈子。

“這兩日,你在城裡的所作所為,我一清二楚。”

“那天我就提醒你了,讓你把心思都放在整頓軍務上,你偏不聽,怎麼樣?”

“找了好幾頓打吧!”

慕容垂一開口,就知道,他對慕容衝是沒有半點同情。

慕容衝一聽,火氣蹭的就頂上來了。

這是什麼意思?

莫不是嘲笑他不是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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