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檀這個人,天生就是個行軍打仗的,閒不住,更不能做任何稍微細緻一點的工作。

就比方說現在,大戰明明還沒有結束,甚至可以說是遠遠沒有結束,老檀發揮實力的地方還有很多很多。

但是呢,何邁卻把他拉到了這雍州城的南大門處,要知道,這裡的戰況相比北大門要平靜的多,緩和的多。

檀憑之到了此處,完全是英雄無用武之地。

再說何邁讓他來做什麼?

打仗?

不是的。

不可能的。

何邁這個人,本來就不是很擅長作戰,選中了這麼一個地方,再怎麼想,也不會是專門為了打仗的。

從到達南大門,何邁就一直呼呼喝喝的,指揮這個,又吆喝那個,帶過來的將士,人身倒是安全的很。

因為他們根本沒有和敵軍作戰,而是在維持城外的秩序,把遊蕩在雍州城外的殘兵還有零星的普通百姓都聚集到一起。

該投降的,就說服他們投降。

該做事的,就指揮他們做事,打掃戰場,都不需要人嗎?

任何戰場都是一樣,除了要攻打下來,維持秩序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環,你看,你王稚遠不是說,我何邁也有大用處嗎?

各有所長,這可是你說的。

我何邁也算是想清楚了,與其等著天上掉餡餅,等著你王稚遠垂憐,還不如我自己出來找活幹。

打仗呢,我的能力是差點。

不說荊州的那些了,就算是寄奴,無忌,個個也都比我勇猛的多,我不是那麼的對手。

在那個正面戰場,實在是沒有多少我發揮實力的餘地。

但是,都是登山戰場的人了,自然也不會傻呆呆的站在一旁乾等著,我這麼聰明的腦袋瓜,不用起來,不是浪費了嗎?

於是,我仔細觀察,抓住機會,立刻就給自己安排上了一個合適的差事。

戰場衝殺那麼激烈,這是硬碰硬的戰鬥,而戰鬥過後的重整秩序,卻相當於是軟實力。

如果你只是單單的佔據了這座城池卻不能很好的讓它的秩序還很短的時間內恢復正常,那麼,對於佔領方來說,也無法得到更多的好處。

誰會願意接受一座被敵軍摧毀的殘破衰敗的城市呢?

現如今,身為討伐者的大晉北伐軍,同樣有可能面對這樣的局面,那些盤踞中原的部落,一直以來還以主人的身份聚居在這裡,交橫跋扈,憑藉的就是傲人的武力值。

那麼,現在,這一套還撐得住嗎?

吃得開嗎?

對於他們來說,真正考驗人性的時刻才終於算是到來了,他們到底是把這些中原古都當成是自己的家,還是隻是暫居的地方,一旦失去,就和自己沒有一點關係。

看看這些城池遭遇困境時候他們的做法就知道了,甚至都不需要到古都長安去。

看看雍州城這裡正在發展的事情就知道了。

晉軍的火力固然很猛,但是,對城內的建築設施和人群傷害最大的,反而是丁零人。

他們殘害無辜,他們防火燒燬民居。

藉著衝入城的火苗,丁零人把沿街的民居也好,店鋪也好,全都燒燬,一時之間,雍州城內火光沖天!

血流成河,哀嚎聲震天!

這一切的罪惡,原本也與晉軍無關,晉軍只管攻城,而他們攻城的最終目的也只是把盤踞在這裡的丁零人趕走。

對於城中的百姓,只有不得已的時候才會波及,只要有餘力維護,儘量都會維護的。

然而,就是這樣一場晉軍佔據了絕對優勢的戰役,仍然給雍州城的百姓帶來了滅頂之災。

這一切,每一筆賬,都要算在丁零人的頭上。

為了能夠減少城內百姓的傷亡,減少財產損失,何邁迅速行動起來,組織人馬,到比較容易突破的南大門這裡聚集。

一邊向內城衝殺,一邊把可以解救的百姓和敵軍都收攏到一起,最最重要的,第一就是阻止城內殘餘的丁零人傷害普通百姓。

這件事,都不需要何邁吩咐,檀憑之一看到這亂象,登時就怒了。

雙錘在手,天下我有!

騎上戰馬,衝入人群當中,左一錘,右一錘,很快就殺出一條血路來。

當然了,這些鮮血,都是屬於丁零人的。

這些人,欺負手無寸鐵的普通百姓,還算是人嗎?

本來雍州城就是他們巧取豪奪而來,百姓因為他們已經遭過一次殃了,現在,剛剛安定下來的雍州百姓,小心臟還都沒有平復下來,就又遇上了這種事。

當真可以稱得上是一句要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憐了。

於是,檀憑之的到來,對於城內百姓來說,簡直就是神兵天降,端的是救苦救難神仙!

至於何邁呢?

自然也有自己的定位。

而且,看到老檀衝的那麼快,何邁就更是得意,眼光真是好啊,一下子就選對了人!

老檀負責衝鋒在前,而何邁呢?

當然也是要斬殺部分丁零人的,只是,戰績自然是無法和掄錘大師傅檀憑之相提並論了。

何邁更加關注的是戰後的秩序重建,檀憑之在前方開道,而他呢,則帶著一路士兵在後方觀察,那些一早就放下了兵器,不打算反抗的丁零人,這個時候,能做這樣的選擇,對於丁零人來講,著實不易。

當然應該鼓勵。

隨著檀憑之在前方殺傷的丁零人越多,何邁這邊的收穫也是越來越多。

嚴格符合了,越多,就越多的原則。

在何邁和檀憑之的共同努力之下,雍州城的秩序有了初步的恢復,至少靠近南城這邊是如此。

至於距離前方戰場更近的北城,那個地方何邁就是鞭長莫及了。

管不了,真的管不了。

面對如此局面,小阿邁表示很滿意,眼看著城中的秩序得到了一定的恢復,這樣一來,他也算是找到了適合自己的差事。

等到王謐開始注意到城內秩序的時候,他自然就會發現,這件事,就是他何邁做的。

效率極高,做的極好。

就是那麼牛氣。

何邁的計劃很完美,唯一的變數,大概就在檀憑之這裡,當他們剛剛來到南大門處的時候,看到這裡一片混亂,百姓遭難,仗義的老檀,當然不能眼睜睜的看著。

不必何邁指揮,他也衝入了敵陣,解救百姓。

而現在,隨著城區內的秩序漸漸恢復,老檀的心思就活泛了。該換換地方了吧。

我的任務可以算是完成了吧。

這裡不需要我了吧!

他想走,奈何,何邁還不允許,而且,理由很多,乍聽起來還真的有那麼一點道理。

但是,道理歸道理,老檀還是不服氣。

他參加北伐是為了什麼?

那就是為了攻城獵地,一展才華抱負的,要是就為了在這裡看守大門,收繳殘兵,那他還不如留在京口看守呢!

何必如此?

還大費周章的。

眼看著南大門這邊就沒有什麼大貨,老檀當真是手癢的很。

何邁當然理解他的心情,都是自家兄弟,老檀是個什麼樣的性格,他還能不清楚?

只聽得他安慰他道:“憑之兄,莫心急,莫心急。”

“你想幹什麼,我清楚的很,且等著好了,我們在這裡鎮守也不會毫無收穫。”

收穫?

能有什麼收穫?

檀憑之都已經抻著脖子,仔細觀望了半天了,也沒有看到什麼帶著軍銜的大將從這裡經過。

所謂摟草打兔子,那也得有兔子才行啊!

守株待兔這個成語,說來也算是個中性詞了,對於無法靈活運用,運用得當的人來說,這自然是一個貶義詞,墨守成規,還懶得一比,自然是毫無收穫的。

而對於早就有了完善的計劃的人來說,這一招守株待兔的奧妙就在於,扼守住兔子的必經之路。

戰術得當,還能抓不到兔子?

正當檀憑之躍躍欲試,想要轉移的時候,突然,南大門偏側的角門處,居然有了動靜。

雍州城和其他大型的城池也沒有什麼不同,主要的建築方式也是城牆四周有門,而大門的側面還有配套的兩個小門。

晉末年代,城市的建築模式還比較傳統,尤其是城門這一塊,並沒有流行明清時期的那種拱圈式城門。

這個時代,城市的大門往往都是梯形的。

大門是梯形的,毫無疑問,小側門也是梯形的。

不管是行軍還是普通百姓進出,都比較方便,而現在,經過了王謐他們的維持,南大門這邊的秩序已經得到了恢復。

尤其是城門附近,早就已經換上了晉軍士兵把守。

當然了,其中也有一些是丁零人,這些丁零人都是將他們的種族傳統進行到底的卓越人士。

不就是投降嗎?

不就是繼續幫著別的部族做事嗎?

這都是很簡單的事,在中原遊蕩的這幾十年來,丁零人就沒少幹,於是,現在,從氐秦換到了晉人,這有什麼的了?

這不是很正常的一個操作嘛?

再說了,晉人可比氐人好說話的多,做事也體面,跟著晉人幹,有什麼好丟臉的?

說不定,對於兄弟們來說,還是一條好出路呢!

總之,就是混一碗飯而已嘛,怎麼混都不丟人!

這些丁零士兵來看守城門,可謂是駕輕就熟,他們本來就佔據著這座城池,對這裡的環境也更加熟悉一些。

在大批晉軍的看守之下,就算是仍然讓他們持有兵器,他們也不敢造次。

乖乖的看著城門,嚴防任何可疑人士出入。

有他們,何邁也更放心了些,這個沒的說,這些士兵連甲冑都沒有換下來,仍然穿著丁零人的服裝,不過只是把他們手中的兵器原地換了一個指向而已。

他們自己都沒有壓力,晉軍就更加沒有負擔了。

因為他們的這些裝扮,一開始,還很是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有些一路殺出城的丁零士兵,衝出來的時候,看到城門處站著自己人,便理所當然的認為,城門還掌握在自己這邊。

毫不猶豫的就衝了上去!

都是自己人,怕什麼?

怕什麼?

有兄弟們在,當然是什麼都不用怕啦。

快到我們這裡來!

有前途哦!

由於受到了投降丁零士兵的蠱惑,很多原本還想搏殺一陣計程車兵,一出城就落入了晉軍早就設好的埋伏之中。

他們原本還指望著拉上城門外的這些兄弟們一起作戰呢!

哪成想,兄弟們早就已經改旗易幟,成了對方的人,看到城裡有士兵們衝出來,不管是想再戰的,還是想逃跑的,統統都能招呼,只要是他們奔到城門前,已投降的這些丁零士兵就會帶著晉軍一擁而上。

靈活運用多種手段,保證馬上面的掉下馬來,步戰的呢,也不遑多讓,保準讓他們無法前行。

統統圍困,一番攪擾之後,便被收繳了兵器。

來吧!

打不過就加入吧!

其實,一直以來,這是很多丁零人的生存之道,畢竟,他們在中原腹地一直以來都是弱勢群體,人少,實力弱,以往幾大部族還都很強盛的時候,他們就是群毆的時候被欺辱的物件之一。

那個時候,如果他們的實力足夠的話,自然也可以在中原謀到一塊廣闊的田地來充當自己的地盤。

然而,多年以來,他們並沒有實現這樣的願望。

這說明了什麼?

這足以說明,丁零人就是實力不濟。

既然無法達到佔據一塊固定地盤的目的,那麼,多年以來,丁零人仍然廣泛活躍在中原地帶的秘訣是什麼?

總是有理由的吧!

這是當然的!

答案的難度一點都不大,不過就是四處投靠而已。

不是依附氐秦,就是投奔姚羌,當然了,在很久以前,他們也曾經向大晉伸出過橄欖枝。

只不過,行動緩慢的大晉還沒有想好要不要接收,他們就又反叛而去。

來來去去的,輕鬆自如。

因為實力弱小,也並沒有什麼勢力要對他們的反叛行為予以嚴懲,追究責任。

走了也好,走了就不會惹事了。

相反,在這樣的亂世之中,卻也有一些奇特人群還相當的佩服,覺得翟遼能夠率領族人,在自身條件有限的基礎上,長久的生存下來,這也算是一種本事。

相當有能力了。

於是,對於丁零人來說,他們特別熟悉投降之後如何把事業做好的流程。

當然,對於曾經的自己人,也不例外。

下手,狠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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