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招絕對是相當的兇險,但是,足智多謀的徐羨之還是這樣做了,他當然是有自己的理由的。

這個朝廷將來會在誰的手裡攥著?

換句話說,這個朝廷以後是誰說了算?

是琅琊王!

是王謐!

對這一點,應該是確信無疑的。

今天看到了桓沖和王謐的相處模式,徐羨之就對自己的判斷更有信心了。

不管是作為荊州的代表還是隻代表他自己,將來,他就要跟著王謐一條路走到黑了!

所以,面對這個並不熟悉的主人,徐羨之必須拿出自己的誠意來,要向他表示,雖然你對我還並不瞭解,但是我的對你的忠心,絕對是真實無二。

雖然過於諂媚,雖然多少有點無恥,但是,身為小人物的徐羨之,若想以更快的速度往上爬,除了依靠自己的能力之外,適當的經營也是必須的。

這其中,當然有急琅琊王所急,想琅琊王所想這一份業務了。

至於琅琊王的想法,似乎也可以輕鬆拿捏。

王謐當然是來拉攏徐羨之的,要不然又何必注意他在酒宴上的臉色,還特意來勸說?

難道,琅琊王是真心把他當成朋友了,打算真心換真心?

他是閒的沒事幹?還是路口無所事事的丐兒?到處打探訊息?

那當然是不可能的。

正是因為探知到了王謐的心態,徐羨之才把桓氏一族扔到一邊,著力表決心。

以後,這個朝廷就要是王謐說了算了,譙郡桓氏也不過是比較有實力的一支而已。

況且,隨著王謐的勢力越來越鞏固,桓氏這邊的勢力肯定是越來越削弱的。

這就是此消彼長的道理。

正如王謐所說,桓玄是個舞刀弄槍的,而他徐羨之和他不是一類人,讓他扛槍上戰場,那是不行的。

他可沒有那個本事。

從小就不是那塊料。

你看,徐羨之出身的荊州,那可是一塊風水寶地,在大晉這塊重文抑武的神奇土地上,荊州算是難得的,血氣比較旺盛的地方。

這裡武風尤烈,青年男子幾乎沒有不跨馬涉獵的,這一點和建康城完全不同。

在這樣一片沃土之上,徐羨之也依然是不習弓馬,更不會操持任何的兵器,就可以看出,他是自己完全沒有興趣。

同樣的,他也是深切的認識到了自己的能力侷限。

真的。

他就適合做個純文臣,打仗那種事情,他既沒有興趣,也沒有那個本事。

一見血,他就兩條腿打顫,所以……

想當一個純文臣,在如今的建康城,擺在徐羨之眼前的路只有一條,雖然只有一條,但是前景還是很光明的。

那就是跟緊琅琊王的步伐,一心跟著他做事。

自從荊州投奔來的那一天起,徐羨之就想開了,以後,他就是王謐的人了,至於桓氏一族,當然也會尊敬,但也僅止於此了。

效忠是不可能的。

畢竟,純文臣只能跟著朝廷混,朝廷在哪裡,他們的心,他們的人就在哪裡。

和桓氏一族混,混到最後,也不過是當一個王府的幕僚而已,根本就沒有大前途。

所以,拋棄桓氏是必須要跨出去的一步。

而桓玄正是一個比較好的切入點。

現在看王謐的反應,對徐羨之的投誠也是認可的,這就足夠了。

對於桓玄,事實上,徐羨之也並不想害他,只是想要盡其所能的遠離他。

一方面,他不想給自己找麻煩,桓玄這個人,他太瞭解了,就是一個惹禍精。

走到哪裡,禍事就會跟到哪裡,徐羨之就是荊州人,對於桓玄在荊州的那些事蹟,他是再清楚不過的了。

他還準備,等到清閒下來之後,一定要和王謐好好的說一說。

他不想想了解桓玄的為人嗎?

沒有什麼比這些事例更直接的了。

桓衝的到來,難以避免的在北府眾人以及建康朝廷的那些老朋友的心中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漣漪。

他們心思各異,但是有一點是共通的。

那就是,不管是老朋友還是好兄弟,他們都不歡迎桓衝的這些人。

一些人是因為舊怨的顧慮,這些人大多都是建康朝廷的舊臣,他們對桓氏一族的人,總是多有忌憚。

就算是桓衝,也只是他個人可以得到大臣們的認同而已,但是,桓氏一族的其他人,他們還是很戒備的。

會不會又來惹事啊,這些人……

尤其是聽說,桓衝這一次不是自己來的,他還帶了大隊人馬一起進城,這就更加重了他們的猜忌心理。

誰知道這些桓家的人,合起夥來又要搗什麼鬼?

還有一些人,他們的顧慮就是非常現實的了。

比如北府的那些好兄弟。

他們來了,那我們呢?我們怎麼安排?

這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現在琅琊王府才只是草創階段,各個方面還都很不完備。

規模也並不算龐大,現在等著為王謐效力的人,都已經踏破了門檻了,再來一幫荊州的人,那今後,他們北府的這些將領還能有優勢嗎?

前途堪憂!

雖然爭鬥還沒有正式開啟,但是,暗流卻已經湧現。

對於即將開始的北伐來說,這樣的情勢也不知道是喜是憂。

等到真的走到戰場上,他們還能團結嗎?

這真的是個大問題,而且,非常難解決。

跟著桓衝一道從荊州趕過來的,除了荊州的那些人才,還有數萬荊州兵。

這些還只是已經抵達京口的,還有更多的荊州部隊在路上,正源源不斷的趕往都城。

這一回,桓老爺子可是下了血本,幾乎是把荊州的家底全都鼓搗出來了。

這也把他的決心全都表現了出來,還有什麼比既出錢,又出人來得更加直接。

你看,誰說我桓氏一族和朝廷離心離德?

我現在不是把家底都拿出來了嗎?

除去那些想為了自己考慮的私心,桓衝也還是有一些公義的,平定中原,這是大晉多少年來的夙願了。

一代又一代的人,不間斷的奮鬥,可惜,時間越往後走,他們的成功卻越來越少。

甚至把那些曾經屬於自己控制的領土也一點一點的丟掉了。

身為武將,桓衝還是有一點情懷在的。他也曾經想要跨馬揚鞭,揮師北進。

可是,現實又不停的束縛著他,朝廷也並不信任他,作為一個想要報效國家的將軍,桓衝很清楚,沒有信任,他根本就走不遠。

不用去看別人,只看他自己的親哥哥就知道了,桓溫能夠走到的地方,就是當時的桓衝能夠達到的最遠的地方了。

不能更遠,也不能擁有更好的機會。

當時的桓沖和今天的王謐,面對的情況完全不同,根本不能相提並論。

所以,即便是老將軍有那份抱負,也絕對不會出手。

當時的大晉朝廷,不只不會給他提供任何的幫助,還只會拖後腿,這一點,桓衝看得非常清楚。

於是,等到王謐走到了今天這一步,他便拉出了全部人馬,積極的支援他。

為的也就是實現年輕時候的理想罷了。

他已經很老了,毛髮日益白,志氣日益衰,他很清楚,依靠他自己,是完成不了統一中原的大任的。

只有依靠王謐這樣的年輕人,如果,這一戰順利的話,說不定他還可以看到中土重現輝煌的那一天。

若是能看到那一天的話,對於他們這一代的晉人來說,也算是可以瞑目了。

他可以告慰自己的大哥,他沒有辦到的事情,他桓衝做到了!

將來,反叛者的這個帽子,再也扣不到桓氏一族的頭上,他們也是重新開創一個新時代的參與者了!

再也沒有拖後腿,那些無妄的歧視也不會再出現了!

桓氏一族的腰桿子,終於挺直了!

前輩顧慮重重,城中的人也是諸多懷疑,但是,這一切的陰雲都無法撼動那個少年人火熱的內心。

他是桓溫的遺腹子,他今年才只有十五歲,他還太年輕,年輕到,根本就沒有經歷過那個動盪的年月。

也對朝廷上的那些人別有深意的眼神毫無知覺,他擁有的,只是荊州土著豪族的自信。

那種自信,是與生俱來的,根本無法被抹去,也無法被動搖。

他就是桓玄,小名靈寶!

對於那位帶給桓氏一族榮耀和陰影的親爹,他從未謀面,但是,他的頭腦中卻早就已經塞滿了關於他的各種故事。

在他的眼中,桓溫是個大英雄,而他,則是英雄之子,繼承了英雄的血脈!

理所當然的也要成為新一代的英雄!

什麼文官,什麼朝廷,他根本就看不上眼,那徐羨之小子也未免太小看他了。

還擔憂呢!

看他那副樣子,好像他靈寶來到這建康城就是威脅他來的,簡直可笑。

只有戰場才是他嚮往的地方,也是他該呆的地方!

他已經十五歲了!

他武藝高強,他尤善弓馬。

他完全可以踏上北伐的征程,成就事業!

誰想像他徐羨之一樣囿於朝堂那個方寸之地當中,還自得其樂?就是交給他這樣的差事,他都不屑於去做。

把桓玄交給了王謐,桓衝是放心的不得了,也沒交代什麼,就徑直帶著隨從離開了。

他們這一行人,除了桓玄以外,另一個重要人物就屬桓伊了!

要說起來呢,桓伊和王謐是老朋友了,這一次好不容易跟著到了建康,總該是由他陪同桓衝一起進城的。

幾位老朋友也可以坐在一起,好好的敘一敘舊。

不是桓衝不想帶他過來,而是桓伊自己不想來。現在這個時候,他正留在城外看管那些一道過來的荊州兵。

人數不少,也確實需要一個有威望的人才能管得住。

等到明日一早,這些人就會被分別安置到京畿附近的各個隊伍當中,當然了,只是暫時安置,並不會打散他們原有的建制。

而且,帶領他們的也仍然是荊州的將領。

桓伊是個穩重的人,他當然知道,王謐是很想見到他的,他也是抱著同樣的心思。

但是,現在這種敏感的時刻,還是儘量低調一點更好。

如今,兩人相隔的距離已經是縮短到了極限,不過是一牆之隔,只要是想見面,總是有機會的。

而且,時間上也不會相隔太遠。

桓衝呢,他倒是無所畏懼的,直接就入住自家宅院,反正桓氏一族別的沒有,就是錢多,還從不吝嗇,於是,在他們活動的主要區域,幾乎都有自己的產業。

建康這樣的都城,自然也不例外。

現在就是面臨著這樣一個局面,就在危險人物桓玄的身邊,竟然一個長輩都沒有。

沒有!

沒有姓桓的人,也沒有可以管束他的人!

也不知道桓衝是不是故意的,還是他當真以為,自家的這位少年,真的是千里駒,人中龍鳳,不會鬧出任何的亂子?

呵呵!

想的太簡單了!

管事的大人走了以後,眼瞧著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天也黑透了,王府也漸漸安靜了下來,桓玄那個搞事的小心思就漸漸的上升當中。

搞事情!

我要搞事情!

清風習習,也沒有人發現他的行跡,這個王府的守備,實在是有些不到位啊!

桓玄晃盪到了前院,悠哉悠哉的溜達。

東瞧瞧,西看看,他知道,這位琅琊王起家就是從統領北府開始,那北府是什麼地方?

那是大晉目前戰鬥力最強的一支部隊!

而在王謐身邊守護的這些士兵,都是出自北府,這些都是之前在路上,阿叔就提供給他的訊息。

桓衝哪裡能洞悉自家娃兒的真實心理?

他只當桓玄是少年志氣,血氣方剛,對任何事情都有好奇罷了。

便把那北府的情況,還有往日與王謐的諸多交往全都一五一十的告訴給了侄兒。

更何況,他的這個脾氣,更是三杯酒下肚那個嘴巴就沒有把門的。這樣一來,可算是省了桓玄的事。

你看,都不需要他費心的套詞,親愛的阿叔就全都交代了,甚至很多細節根本他就想不到,都是桓衝主動提供的。

各種故事可謂豐富多彩,完全可以幫助桓玄更加了解王謐這個人,摸清他的底細。

人都說,人小鬼大。

你看看桓衝就知道了,他就是這樣一個人吶。

雖然只有十五歲,但是,他的心裡已經對未來的形勢走向有了一個基本的判斷。

並且,對於如何藉著北府的力量壯大自身,有了一個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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