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手的人有了,準備挨刀的人也有了。

就差這股東風了!

東風在哪?

東風又是誰?

東風當然是符大將軍了,除了他還能有誰?

大家等的就是他這一聲命令,可不能因為自作主張殺錯了人,符大將軍的脾氣可不是說笑的。

萬一弄錯了,反被他責罵,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誰都不傻。

然而,越是著急,就越是什麼也等不到。

辛術舉著刀,胳膊都有些酸了,竟然還沒有等到符飛發話。

就在辛術的身後,符大將軍不但沒有發號施令,而是轉過了身子,向著大殿裡頭走去。

當他重新端坐好,人們這才發現,他的眼睛,竟然又變亮了!

剛才還昏昏沉沉的他,一瞬之間好像就徹底清醒了,變了個人!

最先發現這一點的,並不是氐人,他們都眼巴巴的等著處置晉將呢,根本沒有心思關注其他的事。

反倒是被他們痛恨到了極點,急於處置的王侍郎,卻看到了短瞬之間符飛眼神的變化。

咦?

他怎麼這麼快就恢復了神志?

難道,剛才他都是裝的?

這可不太好。

如果符飛真的是裝的,那就是說,就連精明無比,長了八百個心眼子的王侍郎都沒有看出來。

這還了得?

可是,不得了也沒辦法了。

那邊廂,符將軍都已經坐定了,精神狀態也恢復了,小小王謐,在這徐州城裡形單影隻,還能如何?

只能候著,見招拆招了。

而符飛,他的狀態到底如何?

是裝的,還不是裝的?

他是真的清醒了嗎?

那是當然了!

符大將軍那可是海量,毫不吹噓的說,整個徐州城,還沒有能喝的過他的人。

就這樣的酒量,在今天的飯桌上,若是大將軍敞開了喝,恐怕桌子上都沒有人了。

真的!

全都喝躺下了。

厲害的很!

這些人吶,終究是對真正的實力一無所知,才會以為這麼幾罈子酒,就能難倒符大將軍。

“辛術,把刀放下。”

咣噹一聲,長刀落地,伴隨著符飛的大吼,辛術只能從命。

除此之外,他還能做什麼?

誰叫他是符飛的鐵粉呢,只要是符大將軍的命令,他就沒有不遵從的,不過,這一次,辛術還是決定掙扎一下。

至少也要問個明白,為什麼要放過這樣一個面目可憎的人!

對!

在辛術看來,此刻的王謐就是最可憎的一個人。

醜惡的很!

這是怎麼回事?

別人都認為,王侍郎風流俊逸,瀟灑的不得了,就算是不喜歡王侍郎的人,都不會否認,王侍郎是個俏麗的郎君。

真的帥得很。

難道,辛術眼瞎了?

還是判斷能力有問題?

非也,非也!

一點問題都沒有,不只是沒有問題,辛術他的眼睛還特別的好使,只不過,在他看來,長得帥的男人,那就是整個男子群體的公敵。

見到這種人就應該抄傢伙,打殘才算完!

要怪就怪他們自己,也怨不得兄弟們心狠。

為什麼帥哥會招致如此大的非議,以至於辛術都想對王侍郎除之而後快,恨得牙根癢癢?

理由還用找嗎?

這不就在眼前擺著了嗎?

這麼明顯,難道諸位看不出?

綠珠不就是證明嗎?

像是綠珠這般姿色的娘子,很多時候,就算是砸再多的錢,她們都不肯看辛術一眼。

可是你看她現在,依偎在王謐的身後,亦步亦趨的,怯生生的,那個小模樣,可真是惹人疼。

雖說,王謐大小也是個有錢人,但是老實說,他的錢財可有分給綠珠一點?

別的小娘子倒是有受到恩惠的,但是,綠珠是著實沒有。

饒是如此,綠珠還對王謐如此殷勤,可不就是看中了他那張小臉嗎?

呵呵!

有什麼稀奇?

就像是沒見過世面似的。

而沒見過世面的女子,又何止綠珠一個,那些歌姬,那些舞娘,就在剛剛,她們每個人看著王謐的眼神,都是如狼似虎。

這般模樣,看在女人緣不甚好的辛術的眼中,可不是恨得厲害?

“大將軍究竟要殺誰?”

“當真要放過這些晉將?”

現在符飛也恢復了神志,與他講話,終於可以清清楚楚的表達意思了,而符飛大將軍也是一樣,現在,他對眼前的局勢瞭解的相當清晰。

不必辛術彙報,其實他心中早就已經有了一番計較。

辦法早就是想好了的,剛才不過是心情好,便想和他們玩一玩,沒想到,這些屬下猴急得很。

符大將軍這邊還沒有玩夠呢,他們就要動手了。

那怎麼行?

這要是真的動了手,殺錯了人,卻放過了真正的惡人,那如何得了?

正是因為辛術他們玩的太過分了,符飛無奈,才恢復了本來面貌,出言制止的。

如果他們能陪著他玩幾個回合,場面就會更熱鬧,豈不美哉?

“你個蠢材!”

“王侍郎是我們的客人,我們豈能傷害他?”

“平日裡,我就是這樣教你們做事的嗎?”

符飛撫著鬍鬚,一副負責任的大家長的模樣,唯有辛術在下面,一臉懵逼。

這麼做有什麼不對?

符大將軍以往吩咐給他們的種種手段,可比這個要狠毒多了。

“都是屬下的錯!”

“是屬下辦事不利,還望大將軍責罰。”

雖說一腦袋的問號,但是,辛術還是瞭解符飛的,既然大將軍都這樣說了,作為一個得力的下屬,必然要撲通一下先跪下,給大將軍一個面子。

大將軍的吩咐有什麼錯?

錯都在他們這些蠢笨的屬下。

“王侍郎,帶著你的人,過來吧,老夫還有幾句話說。”

咦?

只是說話嗎?

沒有要動刀?

王侍郎很驚奇,不過還是帶著一干人等又回到了殿堂裡。

符纂和李大連兩個是一夥的,眼見著注意到他們的人也沒幾個,便想漸漸後撤,最好能隱藏在各種各樣計程車兵當中,混出將軍府才好。

王侍郎抱歉抱歉了。

這個世上就是如此,死道友不死貧道。

我們就是留下,也是給你擋刀的。

我們兄弟就是留下,也不能指望你一定能保住我們。

既是如此,便自己顧自己吧。

我們兄弟也不好再麻煩你了。

溜了溜了。

兩兄弟橫下一條心,這裡還覺得,自己辦的這種事,特別的仗義,特別的上道。

“你們要到哪裡去?”

“還想跑?”

何無忌一把抓住符纂,在他眼裡,最可惡的就是這廝。

李大連還好說,至少他還是為晉軍做了一些事的,而且,此人的意志特別堅定,現在是鐵了心要跟著晉軍做事了。

這樣的人,在仇恨榜上的排名是比較靠後的。

而符纂就不同了,這廝本就是鄴城的守將,地位至關重要,又是氐秦宗室。

別人可以逃脫,關鍵時刻,他符纂怎麼可以逃脫?

而且,他不是逃了一次,而是逃了兩次!

氐秦的人不清楚,何無忌還不清楚嗎?

晉陽就在他的手裡丟了,轉眼間,鄴城也丟了,如果符纂是晉軍的將領,早就已經死了八百次了。

桓衝:老將軍我也丟了很多城池,朝廷也沒有把我怎麼樣嘛,年輕人,就是沒見過世面。

氣盛的很。

“何將軍說笑了,我怎麼會跑?”

“剛才站的太久了,腿腳有點發麻,稍微活動一下。”

“活動為什麼不往前走,卻要向後退?”

“莫不是符將軍你的眼睛是長在腦袋後面去了?”

何無忌可不是那種容易哄弄的人,他明知道符纂是滿嘴瞎話,根本就是想逃,卻還是不放過他,非要他難堪。

而這時,李大連站了出來,從容滑跪:“何將軍,都是我們的錯,是我們有眼無珠,我們這就過去,絕對不敢耽擱。”

符纂大驚:誰讓他這樣說的?

誰讓他承認的?

這個人的嘴巴就這麼不嚴實嗎?

他的骨頭也太軟了些!

直到這時,符纂才算是真正瞭解了李大連,怪不得此人能在如此混亂的局勢當中還保持獨善其身,活的有滋有味。

敢情,他是一個軟骨頭。

不論你是搓圓,還是壓癟,他都可以跟隨著變換出多種姿勢,保證能令你滿意。

最關鍵的是,他自己還不會覺得有任何的負擔,他得意的很。

就比如現在,符纂的骨頭已經夠軟的了吧,夠善變的了吧,可是到了關鍵時刻,還是要看李大連。

真是厲害了!

李大連的軟骨頭不只是表現在言辭上,行動上,他也一點不放鬆,貫徹始終。

拉著符纂就追上了王謐。

“你還不快點!”

“等著被人處置嗎?”

兩個人跑起來,李大連才在符纂的耳邊低語幾句。

這都是沒辦法的事。

照理來說,李大連也是很看不慣符纂的。

這個人,本事沒有多大,毛病還不少。

你要是有本事,就把鄴城保住,那誰都會對你佩服到底,絕不會有二話。

可你行嗎?

你就是不行,兄弟們才落到這步田地的。

最關鍵的還在於,符纂這個人,他晦氣的很。

走到哪裡,哪裡的城池就保不住,一路逃,一路丟,到了晉軍的大營裡,李大連反覆思索。

總覺得,鄴城丟的這麼快,這麼絲滑,多少和符纂有點關係,這個人實在是太晦氣了!

這就是災星啊!

天生的!

這樣的人,別人還沒有脫離險境,他卻又要催動傳統技能,溜之大吉,誰會放過他?

就算是晉軍沒反應,李大連都不答應。

於是,逃跑未遂的符纂只能被李大連拉著,追上了王謐。

終於來了!

聽到背後的腳步聲,王侍郎表示很安心。

這就對了。

老子都準備捨生忘死了,你們這幫禍害還想逃脫?

豈不是沒有天理了?

王侍郎昂首挺胸往前走,這一次倒是沒有帶著綠珠。

他已經把綠珠交給了院子裡的北府兵,不管怎麼說,萬一有個不測,這些士兵加起來,估計也能把綠珠送出城去。

當然了,這是最壞的打算。

而王侍郎現在是個什麼打算呢?

按照他的設想,既然符飛沒有立刻下令弄死他,這就說明,他並沒有這樣的想法。

符飛是個武人出身,就算是有點心機,做事的時候也是速戰速決派的,只要是自己想殺的人,根本就沒有必要多留一時半刻。

現在最危險的人,並不是他王謐,而是另有其人。

他擔心什麼?

這麼多關都闖過來了,早就已經百毒不侵。

“符將軍,某來了,有何吩咐?”

王謐誇張的俯下了身子,給符飛行了個禮,這位符將軍,也算是個奇人了。

雖然兩人並未交手,甚至連兵器都沒有動一下,但是,他已經榮升為王謐最尊敬的敵人。

原因無他,誰讓他能搞事呢?

氐秦的這些人,王謐現在也算是見識了不少,可是符飛這樣的,確實是第一次見。

氐人豪放,總是直來直去的,贏也贏得痛快,輸也輸得徹底,基本沒有什麼特別多的掙扎。

和氐人鬥爭,基本上不需要過幾個回合,就可以徹底拿下。

會使那種歪心眼子的人很少。

這也就是為什麼,鮮卑人也可以把他們耍的團團轉,晉人也可以把他們騙的實實在在。

就是因為,他們的性情太直接了。

根本就不會運用戰術。

而符飛就不同了。

這廝反覆無常,還壞主意一大堆,一會這樣,一會那樣,眼看著就能得一個結果了吧,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一顆心就要落地了。

他又把眾人的心吊了起來,呵呵,你們想放鬆了?

沒那麼容易!

我符大將軍還沒玩夠呢!

你王侍郎會笑,我符大將軍就不會笑了嗎?

雖然我笑起來沒有那麼好看,可是這個動作我也是會的。

只是,符將軍這一笑,真的和哭差不了多少,也是怪嚇人的。

幸好符將軍自己不知道,他要是知道別人心裡都是怎麼想,恐怕又要大開殺戒。

“王侍郎,之前我們就說好了的,你可以走,但是他們兩個不能走。”

他們……兩個?

符纂當時就瘋了。

“符飛,你不能欺人太甚!”

“你今天晚上才看到我,怎麼可能提前說好?”

“你想除掉李大連,你動手就好了,何必牽扯上我?”

“你就這樣殘害同族?”

到了最後,位於食物鏈底端的,還是他李大連。

豈有此理!

要是王謐今天把他丟擲去當墊背的,李大連不會有二話。

這是他應得的。

可是他符纂就不行!

兩相對比,還是他符纂的罪過更大,憑什麼他如此拉跨,到了現在卻還想把李大連推出去擋槍?

他想得美!

豈能讓他如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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