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臟病人在短時間內遭遇多次驚嚇，很快就到了強弩之末。
奄奄一息的孟老太太躺在病床上，平靜地看著兒孫們在床邊忙碌，他們不動聲色地交換著目光，大概在猜測自己什麼時候會嚥氣。
孟雪堂焦躁不安地在走廊上來回打轉，他就知道那些流氓不靠譜！
說好的一了百了呢，怎麼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真是白瞎了他那麼多錢！
臨終之際，孟雪寧為老太太擦臉，溫聲說“奶奶，你有什麼要交代我們的嗎？”
孟老太太吃力地轉動眼珠，兒孫滿堂，卻沒有最聽話的小兒子一家。
老太太混濁的雙眼沒有焦點地從眾人身上掃過，忽然感到一陣空虛。
她忍不住想，如果自己沒有錢傍身，他們還會不會像現在這樣圍在自己身邊？
難道這麼多年，她一直都是錯的嗎？
“......律......律師......”
臨終之際要找律師，不做他想，肯定和遺囑有關。
眾人的臉色瞬息萬變，滿身煙味的孟雪堂倚在門框上，一聲不吭地盯著老太太，他不動，其他人也不敢貿然開口。
老太太急得像是要坐起來，被孟雪寧按回床上，溫柔道“奶奶別急，快了。”
是啊，快了，很快就到時候了。
幾人交換過眼神，誰都沒有動作，靜靜地等待著心跳監護儀變成直線。
然而孟老太太一輩子的倔強似乎都積攢在這個時候爆發，硬生生撐著一口氣，瞪大雙眼，逼著他們把律師叫過來。
幾人沒了主意，不約而同地將目光轉向孟雪堂。
之前的遺囑大家心裡都有數，大頭肯定是給孟雪堂，可其他人分到的碎肉也夠他們吃一輩子。
現在老太太想要改遺囑，難道是有了什麼別的打算？
謝知安昨天來過醫院的訊息不是秘密，孟雪堂原本想把事情栽贓到她頭上，誰知道自己今天過來的時候老太太居然還好端端的。
難道她們昨天達成了什麼協議？
孟雪堂目光陰鷙地盯著疼愛了自己一輩子的奶奶，他倒要看看都這個時候了，她還能翻出什麼浪花。
“給律師打電話。”
眾人紛紛錯愕地看著他，卻又不敢和他對著幹，只能按照他的吩咐行動。
老太太了了一樁心頭大患，呼吸都比剛才平穩。
可即便如此，她現在的樣子依然不好看，孟雪寧坐不住了，藉口屋裡人太多，躲到病房外大口喘氣。
奶奶看起來太痛苦了......
孟雪堂跟著出來，兩人隔著一個位置坐下，千言萬語都化作一聲嘆息。
“你到底在幹什麼。”孟雪寧捂著臉問。
讓大家眼睜睜地看著奶奶斷氣，真虧他想得出來！
“你就不怕她突然良心發現，覺得愧對小叔，要補償他們？”
最近這段時間，孟雪堂的煙癮很重，食指和中指被煙燻得微微發黃，他低下頭搓著這兩根手指。
“這種話你自己都不信吧。”
孟雪寧轉頭看他，忽然道“你到底做了什麼，為什麼她突然要改遺囑？”
“你怎麼不問問謝知安做了什麼！”孟雪堂冷笑道。
“發生什麼了？”孟雪寧追問道。
孟雪堂沉默片刻，惡狠狠地說“她抓了我的小辮子，想要告我的狀，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居然還想跟我鬥！做夢！”
他的小辮子可太多了，經營不善的公司，混亂的男女關係，還有那些剪不清理還亂的恩怨，謝知安如果想要抓他的小辮子根本不用怎麼費心。
孟雪寧心想，如果謝知安真的覺得這些東西可以動搖他在奶奶心裡的地位，那她確實是在做夢。
別人不清楚，可孟雪寧知道，孟雪堂能夠好端端地活到今天，少不了奶奶在背後給他擦屁股。
“你該不會搞出私生子了吧？”
除了這件事，孟雪寧想不出還有什麼能夠讓奶奶產生改遺囑的念頭。
孟雪堂神情一僵，“別亂說！”
“沒有就好，你有多少情人不重要，別搞出孩子就行。”孟雪寧輕嘆道。“不然奶奶一定會被你氣死。”
他們這樣的人家，感情史豐富根本算不上什麼見不得人的大錯，但弄出孩子問題就嚴重了。
畢竟涉及財產分割，不能不謹慎。
律師正在公證處等待檔案走流程，突然接到孟家的電話讓他立刻趕到醫院來。
律師心中一驚，難道人已經不行了？
“好的，我馬上過去！”
奈何正值高峰時段，馬路上擠滿了下班的車輛，律師緊趕慢趕終究沒有趕上。
他匆匆趕來，卻只來得及看到醫生宣佈死亡時間。
孟雪堂懸著的心終於放下，鬼使神差地想，這樣也好。
他的目的已經達成，也不必揹負殺害至親的負擔。
現在的他什麼都有了，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既然人都到齊了，不如就趁這個機會公佈遺囑吧。”孟雪寧抹去眼角的淚水，說。
他們臉上看不到太多悲傷的情緒，比起老人的身後事，他們更關心自己能夠分到多少財產。
律師心中一陣唏噓，真不知道他們看到遺囑之後還能不能笑得出來。
“曹女士在遺囑中寫明需要在老宅中公佈，遺囑中涉及的人必須全部到場。”
“我們都在這裡了，我媽的部分跟我說也一樣。”孟雪堂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頭髮。
他現在不希望發生一絲一毫的變故，夜長夢多，趁早結束最好。
律師嚴肅道“我必須按照孟女士的遺囑執行，請各位配合。”
“那就明天吧，正好我們要過去收拾東西，就一起宣佈了吧。”孟雪寧說。
孟雪堂猶豫半天，勉為其難地同意了。
孟雪堂往外走的時候接到浩哥的電話，壓低了聲音說“那人沒回來。”
“沒回來是什麼意思？”孟雪堂忙問“拿錢跑了？”
“要是跑了就好了。”浩哥幽幽道，就怕人已經被抓了。
“廢物！這麼點小事都辦不好！”孟雪堂慌得直髮抖，氣急敗壞道“你們都是飯桶嗎！”
浩哥也來了氣，“我們是飯桶，可我們吃的不就是你的飯嗎，買兇殺人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你這麼大聲是怕別人聽不見嗎？”
“你到底想怎麼樣！”孟雪堂壓著聲音吼道。
“我不想幹什麼，就是手頭緊，想求孟總幫個忙。”浩哥呵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