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富仁咳嗽兩聲，努力平復著內心的波濤洶湧，沉默著坐起身子。
他環顧四周，看著滿屋子的奢華擺設，又低頭看了看地上躺著重傷垂死的兒子，心中如同被撕裂般疼痛。
他知道，他必須做出選擇。
許久。
他閉了閉眼，嘴角露出一絲苦笑。
“我有些後悔和你結契了，要不是我急切想解決墳頭之事又貪圖您的實力，我兒子也不會出事。”
沈冤斜靠著單手撐著腦袋，不想多說什麼。
劉吳根今晚必死。
就算沒有他的插手，他也註定喪命在兩姐妹手裡。
對於凡人之事，他打心底裡是不想參與，要不是為了渡劫，這些狗屁倒灶的事都懶得管。
“選擇是什麼？”沈冤問。
劉富仁並未回答，而是問道：“我從墳頭醒來，為何與這兩女鬼有關？”
“此事牽扯契約，倒是能與你說一說。”
沈冤摸著小蛇的腦袋道：“你應該知道她們的身份吧？”
“我自然知曉，當年根兒對她們倆情有獨鍾，我豈能坐視不理？後來調查過她們底細，是林家有名的雙生花，白裙林泠，黑裙林溪。
林家與我同樣走的商貿路子，不過他們家買賣單一，不如我劉家多有涉獵。論家世背景，哪一點能比得過我劉家？”
說到最後，劉富仁語氣裡都不自覺帶起幾分傲氣。
沈冤毫不留情的給他潑了盆冷水。
“你都沒摸清楚林家底細，就敢害死林家姐妹，看來你兒子死得不冤。”
“林家在青河縣紮根多年，底細大家都一清二楚。”劉富仁皺眉。
沈冤搖搖頭，“你既然查過兩姐妹的身份，也該知道林家極為寵愛這兩姐妹。”
劉富仁道：“自然，否則我也不會讓夫人親自上門去求娶。以我劉家的家底與勢力，可是給足了林家面子。”
“那你可知林家雙生花頭上還有位哥哥？”
“哥哥？”劉富仁微愣，很快他似想到什麼，沉聲道，“依稀記著是有過，不過說是八歲那年就死了，如何死得林家從未提及。”
“並非死了，那不過是掩人耳目的說辭。”沈冤淡聲道，“那孩子只是到八歲可修煉的年紀，被監天司的人帶走而已。”
劉富仁瞪大眼，有些不敢相信。
“不可能！監天司遠在京都，怎麼會與如此偏遠的林家扯上關係！”
“鳶城有術士，不代表京都沒有。因靠近皇帝，召集來的術士比你找的那些垃圾強大許多。
大雍國雖不算什麼強盛國家，但也有些術士紮根此地，算是另一種體驗凡間的修行。
修仙化凡，體會意境，這是修真界的常事。
卜算這彈丸之地是否有慧根之人，輕而易舉。所以，早在雙生花哥哥降世之時，就已被監天司給看上了。”
劉富仁面如死灰，顫抖著唇道：“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怎麼會被監天司看上，要是看上，那害死他的妹妹，我劉家豈不是惹了天大的禍事！”
“無根、無根，劉家註定無根。”
沈冤摸了摸下巴，目露奇異之色問道：“說起來劉吳根這名字是誰給你兒子取的？”
劉富仁沉默半晌，想到兒子降世時，有位道人突然上門說要給他兒子賜福。
當時他還沉浸在終於有兒子的喜悅裡，自然樂意，連帶著讓道人把名字也給取了。
記得道人說：“你兒子天生富貴命格，卻易被繁華遮眼。需好生教養，切不可縱容，未來走上仕途未嘗不可。”
“讓貧道取名？倒也可行。母親姓吳，又出生劉家紮根於劉家，便叫劉吳根罷。”
劉富仁耷拉著眼皮道：“我那時候並未注意這名字有何不妥，後來察覺不對時名字已公佈出去。
想想，既然是道人特意上門賜福，那此名應是多有寓意，我便沒再更改。”
沈冤：“……”
他很懷疑，這道人多少沾點惡趣味。
明顯瞎扯淡取的一個名字。
什麼你爸姓劉，你媽姓吳，給你組個劉吳根。
鬧著玩呢？
沈冤也不想管這個，淡聲道：“言歸正傳，林家兩姐妹在死前早就被監天司的林家小子取了命牌，人一死，命牌碎。
術士講究因果，他不會直接對你劉家下手，便引你夜夜去墳頭，找一個替死鬼來頂替你的命。”
“只可惜，你手上未沾半分鮮血，反而滿身功德，導致陰鬼不能輕易沾身，這才是你為何幾月下來，每日清晨從墳頭醒來依舊安然無恙的原因。”
沈冤頓了頓，看向地上的劉吳根，繼續道：“至於為何沒來找劉吳根，也不過是想讓他妹妹們消除心中怨念，留給她們復仇罷了。”
劉富仁臉色慘白。
他總算明白其中緣由。
可要是因此搭上兒子的命……
他再次看了眼自已的家產，又看了眼環繞在兒子身邊的兩女鬼，心中有了決斷。
咳嗽兩聲，緩緩從地上爬起。
“我明白了。”
劉富仁深吸口氣道：“就算遠離京都，我也知道監天司惹不起，要是損失兒子一條命，才能保住我劉家產業，只能如此了。”
他老淚縱橫，掩面轉身，佝僂著身向外走去。
沈冤看他做出選擇，朝兩女鬼示意。
“去吧。”
女鬼厲嘯，猙獰著一張臉，撲向劉吳根。
兩年的仇恨，終於在此刻得到解決。
正當林家姐妹復仇後。
京都。
監天司一處別院中。
一位身著錦衣青衫，頭頂挽了個木簪的青年停下了嚼包子的動作，猛地抬頭。
他趕忙一口把包子吞下，跑到書桌旁看向上面擺著的正正方方的八卦盤。
八卦盤上有兩大團的黑氣，正圍繞著中央一團白煙急速旋轉。
在黑氣的旋轉下，白煙越來越小，越來越小，直至消失不見。
青年見狀，伸手就要往胸前褡褳裡面摸。
快要接觸到衣襟時，他似是想到什麼，手先往衣襬上隨意擦了兩下，再次摸向褡褳。
一個空空的烏龜殼子，外加六枚銅錢出現在手中。
他把銅錢扔進烏龜殼裡，閉上眼，嘴裡邊唸唸有詞，邊晃動著烏龜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