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朝運將南境林家傳回來的密信往前一遞,李公公有眼力見快速上前接過,轉交給下面的人。

“這是林老將軍送回來的密信。”

“這些年周戈炎一直藏匿於巴蜀之地,豢養私兵。”

聞言,幾人面上神色都是一緊,連沈相的眉頭都緊鎖。

片刻,沈柳章開口道:“自古以來,天下未亂,巴蜀已亂,天下已定,巴蜀未定。”

他抬眸看向龍椅上的人道:“他藏於巴蜀險境,易守難攻,更何況我們並不清楚他如今到底養有多少私兵。”

周朝運自然知曉其中艱難,他沉穩吩咐:“此事要從長計議,不過需得早做準備。”

“林家會時刻注意著他們的動向,弄清楚之前,不會打草驚蛇。”

談話間,外面忽然走進來一個年輕的小太監,下跪行禮道:“陛下,海渡先生求見,說是萬圖堂有急報。”

周朝運眉頭微蹙,什麼事讓海渡明知他在會見朝臣也要打擾。

和沈雲起對視一眼,顯然沈雲起也有些疑惑。

片刻,周朝運道:“讓他進來。”

海渡的身影很快出現在幾人視線裡,他手握摺扇下跪行禮。

起身後,他從袖中取出密信雙手奉上。

“陛下,萬圖堂最新訊息。”

“林麒將軍的次子如今在北境浮屠城,拜客於南家。”

周朝運垂眸看著手上的密信,眸色深沉。

沈雲起則在聽完海渡的回稟後面色一凜,怎麼會!

片刻,周朝運將手中密信往桌上一扔,面色冷凝。

周懷謙看向一旁戰戰兢兢的李公公,眼神示意,李公公立馬上前將被扔在桌上的密信拿給他看。

“他為何忽然出現在北境?”周朝運看著下面的海渡,寒聲詢問。

海渡低頭解釋道:“據萬圖堂得到的訊息,林景是遊學至北境。”

一旁的沈雲起下意識出聲道:“南郡書與林景年少遊學時成為知已。”

“他遊學到北境,拜訪南府並不奇怪。”

一直沉默的吏部尚書溫自仁忽然冷哼一聲:“從南境遊學至北境,林小公子好大的興致。”

“怎麼偏偏好巧不巧就與南家下一任掌權人是知已呢?”

沈雲起面色一沉,眼神犀利的看向溫自仁:“溫大人這話是什麼意思?”

若是旁的官員也許還會顧忌沈雲起的身份,不敢再妄言,可偏偏今日和他對上的是以機鋒獨行聞名於朝野的溫自仁。

得帝王盛寵八年,掌全國官吏的任免調動,升降彈劾。

獨來獨往,從來不與其他官員結交,是出了名的孤臣,唯聖人馬首是瞻。

此刻,面對沈雲起眼神裡的怒意,溫自仁不為所動,話中意有所指:“南家和林家,一個鎮守北境,一個鎮守南境,私下往來已是大忌!”

“武安侯為官數載,怎麼可能不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

“此次林景拜訪南家,誰知道是無意為之,還是明知故犯!”

“還是龍驤將軍覺得你外翁已經糊塗到不知其中利害關係!”

“你找死!”利劍出鞘,眾人驚撥出聲。

沈雲起面色暗沉,握著劍架在了溫自仁的脖子上。

“沈雲起,你放肆!”一直沒有說話的沈柳章厲聲呵斥

坐著的周懷謙亦是眸光一暗,面上的笑意淡去,拿著密信的手微微握緊,視線掃過龍椅上的人。

周朝運坐在上首,沉默的看著下面的混亂,片刻,他沉聲道:“夠了。”

沈雲起抬眸看向他,最後握劍的手緊了又緊,還是放了下來,後退一步。

他做了退讓,溫自仁卻得寸進尺,上前下跪,懇切道:“陛下,七十萬南榮軍若不收回,始終會是皇室心腹大患。”

“無論戰功幾何,那終究是南家的私兵!”

“一旦謀反,大晟危矣!”

“溫大人是在逼陛下寒了天下忠良的心嗎?”沈雲起再也忍不住打斷了他主觀臆斷的惡意揣測和誣陷

“溫大人捫心自問,南家自大晟開國至今可曾做過對不起大晟的事情!”

“南家歷代子孫又有多少血灑疆土,戰死沙場!”

“若沒有將士們以命守疆,你能有現在的錦衣玉食!”

“你良心是被狗吃了嗎?”

溫自仁一時說不出話來反駁,只能看向龍椅上的聖人道:“陛下,南家的功勳臣不敢忘,臣只是在擔心大晟的安危。”

“只要南家像林家和龍鱗水師一樣交出兵權,他們依舊可以鎮守邊境,如此臣等自然不會再擔心南榮軍謀逆。”

這個話題在過去幾年裡被無數次提起,又無數次不了了之。

南家因為手握七十萬南榮軍本就備受矚目,更何況那七十萬南榮軍還是南家的私兵,不受歷代帝王調控。

這是大晟開國之君給南家的殊榮,始皇和南家之祖結拜為兄弟,共逐天下,一為君一為臣。

最開始的南榮軍只有幾十人,慢慢的變成幾百人,幾千人,到如今的七十萬。

先帝在世時也給足了南家信任,可當今聖人和南家之間出現了裂隙,這微小的裂隙讓那些一直觀望一直眼紅的人自以為找到了機會,以為可見高樓崩塌。

頃刻間,御書房內的其他幾位重臣也紛紛下跪,高呼:“望陛下收回南榮軍兵權!”

周朝運不說話,眸中風雲詭譎。

溫自仁再次高呼道:“只要將兵權收回陛下手中,南家依舊可以統領南榮軍,鎮守邊疆。”

“這樣一來既可以牽制南家,又可以……

“又可以讓南家繼續賣命!是嗎?”沈雲起寒聲打斷溫自仁的話,連連冷笑出聲:“溫大人打的好算盤。”

“像極了那吃人不吐骨頭的豺狼!”

自知理虧,溫自仁不與他爭吵,而是轉向龍椅上的周朝運,帶著他身後的那些官員再次懇切勸慰。

沈雲起撩起衣袍,跪在御書房中央,背脊筆挺,他看著上面的人,言語激動:“陛下,南家世代忠良,不負大晟,望陛下三思!”

雙方僵持不下,沈雲起以一對多,覺得無能為力,卻怎麼都不願意退讓,只是看著上首的人。

他不能退,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南家被毀。

沈柳章一直沒有說話,垂在廣袖裡的手僵硬的動了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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