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和南善宜的幾面之緣,還是不敢相信她是能做出這種事情的人。

若沒答應還好,可明明答應了,卻違約潛逃,好不講道義!!

上座,周朝運微垂著眼瞼,神色不明,手中握著筆在紙上起起落落,不知道在寫什麼。

謝洛書起身上前兩步,看了一眼桌案上的紙張,看清上面的內容後,他驚訝道:“這是什麼?”

“送回長安的信。”桌前的人頭都沒抬,卻可見藏於內的波濤洶湧

見他還在寫,謝洛書只覺得荒唐:“人都沒了,你讓宮中準備大婚事宜?”

“瘋了不成!”

他終於知道,為什麼在聽見陛下要來金陵時,海渡那句無奈的“瘋了”是什麼意思了。

執筆的手一頓,周朝運緩緩抬眸,眼神犀利如刃,聲寒刺骨:“你以為她逃得了嗎?”

被他的眼神震懾住,謝洛書平復心緒:“是臣失言了。”

試圖好聲勸慰,他繼續道:“若她與你同心,我們都樂得見你如願以償。”

“可是陛下,她走了便說明對你無意,你又何必強求。”

咔嚓一聲,手中的筆應聲而斷,刺進了血肉裡,可握筆的人卻面不改色。

微微抬眸,周朝運看著站在桌前的謝洛書,暗沉的聲音裹挾著警告:“這些話,不要讓朕再聽見第二次。”

像是在格外強調:“她並非對朕無意。”

“可是她走了,不辭而別!”謝洛書忍不住提醒

啪!椅子拖擦過地面發出聲響。

周朝運忽然起身,將手中的斷筆用力的拍在桌案上,怒不可遏,大聲呵斥:“可是她已經許諾過朕了!!”

許諾過他,未來的路一起走。

因為憤怒和悲痛,他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他確定她愛他,卻怎麼都想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離開。

她明明說過的,她不僅動搖了,她還對他偏心了。

謝洛書被忽如其來的憤怒和高聲嚇的一僵,周朝運雙手撐著桌面,雙眼通紅的看著他。

片刻,謝洛書撩起衣袍跪下,抬頭看著面前的人道:“可是陛下,臣也做不到看著你置皇室威嚴於不顧。”

“宮中一旦籌備你的大婚,便是在昭告天下,中宮有主。”

“若到那時還沒有找到南善宜,該如何收場。”

“怎麼會找不到?”周朝運嘴角一扯,拉出一抹嘲諷,面上是天下盡握於手的自信

眸中劃過狠厲:“找到她,何其容易。”

見他心意已決,一定要強求這段姻緣,謝洛書無話可說。

因為他說的對,他若要找一個人,哪怕是把天下掘地翻過來也要找到。

沉默間,凌山從外面進來。

看見屋內的情形,他快速低下頭。

周朝運重新坐回椅子上,對跪在地上的謝洛書道:“起來吧。”

然後看向凌山:“可有發現?”

凌山低著頭回稟道:“翻遍了金陵,沒有南小姐的蹤跡。”

不敢看那暗沉的面色,凌山繼續道:“屬下問了南府附近的百姓,南小姐應該是在你巡海防出發那日就離開了。”

“因為從那日起,南府就沒見有人出來過,採買都不曾有。”

明明是暖春,屋內卻好似結了一層寒冰,良久的沉默之後,上座的人終於開口了:“那便查這幾日所有出城的人。”

“金陵城內沒有,就查其他地方,找到為止!”

想到什麼,深不見底的眸中一暗,他道:“帶人把永元商會圍了!”

“是。”凌山領命後退出了屋內,站在院中才發現自已的背脊早已經汗溼一片。

屋內,周朝運坐在桌前,視線落在面前的紙張上,淡淡道:“你也先退下。”

謝洛書不再多言,行禮後退。

昏暗的燭光下,周朝運的面容在陰影裡晦暗不明。

他要好好想想,這些天他漏掉了什麼。

和她有關的畫面在腦海裡如走馬燈一般滑過,畫舫上重逢的喜悅不是假的,她說她動搖了也不是假的,她讓自已等等,和他回長安也不是假的。

她眼底輕柔的愛意也不是假的。

畫面戛然而止,停留在那天晚上他來找她坦白身份的時候。

好像從那天起善宜就不對勁,而自已沉浸在她答應他一起回長安的喜悅裡無法自拔。

是自已的錯,沒有注意到她不開心。

方才被斷筆扎破的掌心鮮血已經凝固,好像察覺不到疼一樣,緊緊握拳。

良久,桌前的人冷笑一聲:“所以我和你說著我們的以後的時候,你在想著離開。”

“南善宜,我真的想弄死你。”

“可是……我捨不得。”

…………

一路北上,馬不停蹄。

客棧一樓,店小二吆喝著:“這可是我們北邊才有的酒,燒刀子,烈的很!”

二樓客舍內,南善宜倚窗而立,一身疲憊,連續幾日卻始終不得安眠。

玉佛姑姑端著剛剛熬好的藥走到她身邊遞給她,道:“小姐。”

這是辛明先生特意為她準備的補藥,怕她途中生病,卻沒人在身邊。

南善宜接過藥飲盡,又接過玉佛姑姑遞過來給她漱口的清茶:“按這些日的腳程,再過兩三日便能到了。”

玉佛姑姑娘心疼她這些日子的奔波道:“不用這麼急,等過了半月關,便是我們南榮軍的地界。”

“那時便換乘馬車吧。”

南善宜沒有拒絕,這樣回去,只怕外公該擔心了。

看著窗外開闊的原野,漫天星辰如海,明亮耀眼,原野上的風吹進屋內,南善宜伸手探向窗外道:“連風都不一樣。”

哪怕是春天,北境的風好像都帶著刃,可儘管如此,她還是想回家。

順著她的視線看向窗外,玉佛姑姑嘆了一口氣道:“小姐覺得他會找到你嗎?”

“會。”南善宜沒有猶豫,快速給出了答案

只要有心,他很快就會知道她是誰,在哪裡。

她早就知道自已躲不過了,這是他的天下,她又能躲到哪裡去。

看著外面的夜色,南善宜忽然問道:“姑姑覺得,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玉佛姑姑思索了片刻道:“不敢妄議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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