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猶記得母親渾身是傷躺在血水中的場景,她抓著我的手,一遍又一遍囑咐我要帶著妹妹去村外山腳下的木屋。

那裡住著的,是同她一起長大的好朋友。

即便兩人決裂至不再相見,她好像都堅定地認為我們會被收養,會被悉心照顧。

我不知道她哪裡來的自信,可妹妹害怕地縮在我懷裡,我蒙著她的眼睛,手指微微顫抖。

打從族人闖進門時,我便與她做起了遊戲。

也是緊張到有些傻了,母親明明已經眼疾手快地封了她的五感。

怎麼就漏了我呢。

讓我無能為力地看著她掙扎著對抗昔日笑著擁我們入懷的親族。

父親早就出遠門了,也不知何時回來。

不知該感嘆他們目的明確還是心餘仁慈,並沒有大張旗鼓地搜尋我與妹妹的藏身之處。

母親說,那是因為他們害怕。

家中還未出現變故時,母親常拉著我的手,抱著妹妹坐在院子藥田旁的躺椅上,細碎地念叨著她幼時快樂的光景。

母親自小就是聽話的,族裡的長老都誇讚她溫柔嫻靜、耐心細緻,日後能培育更高品質的靈草也說不一定。

可她自已知道,儘管延伸了地瑤族的天賦,可修煉的靈力跟不上,知道怎麼做卻因為可悲的實力無法去做往往更令人絕望。

年幼時的季妖姨母與母親恰恰相反,她活潑好動,鬼點子極多。

因為是族長之女,即使在規定時間內沒有完成學堂的靈草培育任務,長老們往往也不會說什麼。

母親與其他孩童就有些悽慘了,教誨他們的長老長得兇狠,罵起人來那叫一個撼動天地。

每每這時,我總要問一句,“母親覺得這可公平,會嫉妒嗎?”

“我不知道別人會不會,但我不會。”

母親很快速地搖了搖頭,“你季妖姨母曾經還有兩個兄長,靈田被妖獸破壞,守護的族人是被他們換回了一條命,連帶著他的父親,皆喪命妖腹。”

這段倒是沒聽族裡的婆婆提起過,我聽入了神。

“不要看她得到了什麼,要看她失去了什麼,況且她確實沒有這方面的天賦。

長老就算再怎麼打罵她,以你季妖姨母的性格,還會吐吐舌頭,一臉驕傲,喊著‘種不出來就是種不出來’”。

看得出來,母親的表情是懷念的。

可我從未問過她為什麼跟季妖姨母走到了如今的局面,那是她的傷心事,我不想多提。

世外桃源的日子,平靜又無聊。

尤其是母親已經翻來覆去講過無數遍老掉牙的故事,從我出生講到妹妹會說話。

我不愛聽了。

甚至有些怨懟她和季妖姨母,鬧彆扭也不知道互相給個臺階。

真說不牽掛又在這裡每天緬懷,擰巴二人組。

我甚至偷偷溜去村外山腳下的木屋門口,遠遠地看了季妖姨母一眼。

沒什麼其他印象,只餘下一股不染塵世的美。

從頭到腳散發著濃郁的悲傷氣息,彷彿是被人強硬扯入了俗世,沾了一身是非。

只是沒想到真正認識她,與她相處是母親用命換來的。

我牽著妹妹的手,煎熬地等待著門內之人的各色反應。

如同兩個叫花子,可憐又可悲。

意外的,她真如母親所說那般留下了我們,就是說話不太好聽。

我聽見她冷漠地開口,“死都死不乾淨”。

聽她的意思,彷彿早就知道了我母親會出事。

想發怒,想保留自尊轉身就走,被妹妹顫顫巍巍地靠近打敗。

一個對我們兩個來說,熟悉的陌生人。

她強勢地改掉了我們的名字,說是不吉利。

我記得母親的教導,忍了。

她起名一一和二二,我忍無可忍讓她再翻翻書。

她說她不識字。

我氣得自已找名字,每一個她都不滿意。

沒文化,要求還多,妥協的只能是我。

仇恨還未完全席捲我的大腦時,我已經被她徹底忽悠,折服於她。

她說報仇從來就不是靠意氣,想起來提了刀子就往外走。

那不是報仇,那是送死。

我隨了母親的性格,也很聽話。

再說了,還有父親,等父親回來,定會為母親討回一個公道。

相處了一段日子,妹妹已經忘卻了母親的面孔,整日纏著她想去天上飛。

她高興的時候也蠻冷漠的,只不過動作上不會拒絕。

不管經歷過多大的變化,那一刻,母親記憶裡張牙舞爪護在她身前的身影與我面前這個她越發重合。

我那時才明白,母親說的“有些情誼是不會變的”是什麼意思。

又過了一段時間,據說引起族裡內亂的惡人回來了,從前與季妖姨母的關係還不錯。

我記得母親失言提到過族長的死與這些人脫不了干係,日日憂心她會沉不住氣,直接殺出去。

她也真是沒辜負我的猜測,提著手裡挖靈草的小鐵鍬,一不留神就沒了身影。

一連幾天不著家,妹妹已經習慣了她每天下午固定的飛飛活動,扒拉著我的裙角喊人。

撒謊我是不利索的,只能安撫妹妹說她去打山雞了。

等回來,我們就有一頓山雞宴,而且是體內有靈力的山雞,吃了大補。

三四歲的小豆丁不知道靈力的好,只抓著雞不放。

不過,總算是忽悠過去了。

只是,我再怎麼聰慧,都沒預料到案板上的山雞會是我和妹妹。

陽光明媚,院裡前幾年栽的樹苗已經長出了幾片嫩芽。

我練完功,抓著在樹苗底下挖坑的妹妹,淨身術從頭到腳來了好幾遍,都不見失去她身上泥土的芳香。

也是這個時候,侯婆婆在外面敲門。

我真傻,若設了心防,誰能無緣無故越過護罩闖進院子帶走我們兩個。

母親死時我見著的族人裡沒有侯婆婆家相關的人,我的憎恨便理所應當地繞過了她。

陌生的人舉著刀刃站在我旁邊時,我還能分出心神,希望她別來。

聽著族長毫不避諱我講述的圈套,我覺得直接死對她來說是一種比較簡單的解脫。

又聽到妹妹驚懼的哭聲,內心糾結著,又希望她趕緊來。

疼死倒也罷了,就怕這一刀子下去死不了。

妹妹才四歲多,我實在不敢再想。

族長開始嘰裡咕嚕講些聽不懂的話時,我輕聲向他做了一個請求。

讓我再抱抱妹妹。

如果答應,我會按照他的要求撕心裂肺地痛哭。

如願將避痛丹塞進了妹妹的嘴巴,丹藥甜絲絲的,讓她的臉色沒了剛才那麼難看。

避痛丹是母親煉製藥液時唯一成功的丹藥。

煉丹和煉藥算是兩個門路,兩條路中間有一部分交疊著,但前者的要求更為嚴苛。

地瑤族一族人都會培育靈草,煉藥自然不在話下,可煉丹卻是有靈根需求的。

母親沒有木火靈根,用著簡陋的煉藥方式,意外地煉成了丹藥。

三顆,一顆被她用於自身,以試藥。

一顆被父親帶走,以防萬一。

還有一顆,臨死之際塞到了我手裡。

化解九成疼痛,我已經不知道是讓妹妹直接疼到暈厥還是疼這一成。

內心抱著她會來且實力超群的想法,拖延了一點時間。

最起碼,妹妹不會疼太久。

我想得確實合時宜,迷迷糊糊中看到她奔來的身影,放心地閉上了眼。

不放心也沒辦法,我是真疼,想直接脖子碰到刀刃上一抹的那種疼。

母親知道前族長被長老算計出賣的真相,卻因為被威脅無法告知好友。

如今我們因為季妖被砍斷一條腿,算起來我們還賺了。

畢竟前族長屍身被她帶回來時,已經不堪入目。

人自我安慰起來,糊塗的可怕。

又不是我造成的結果,卻在這裡承擔所有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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