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又是一聲驚雷響起,深秋的夜在雷聲轟鳴中,更顯寂靜。

咸陽城街道上,早已安靜下來。

打更人走在狂風中,雷聲轟鳴而下,他身子微微顫抖,下意識地走到屋簷下面去避雨。

響動從街道的另一邊傳來,打更人抬頭看去,寂靜的街道上,身著統一服飾的衙差,正往前面奔跑。

打更人露出震驚之色,輕聲自語:“這是廷尉府的人,是出什麼事了嗎?”

廷尉府的人並沒有聽到打更人的話語,他們就像是一陣疾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刮過大街,來到拙園大門前停下。

為首的是個中年男子,姓陳名百川,他身材中等,修為在第四境界,是寧國都城有名的神捕,深得廷尉薛舉看重,大小案件,都是他由他來負責。

“頭兒,直接衝進去嗎?”旁邊一個衙差說道。

陳百川看了這衙差一眼。說道:“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這衙差愣了一下,低著頭不敢說話。

陳百川沒有理會,伸手敲門。

鄭伯開啟了屋門,心神不由一顫,他以為是自己看錯了,揉了揉眼睛,外面站著的,的確就是廷尉府的衙差。

不久之前,小安急匆匆地回來,將睡夢中的他驚醒。

來不及問發生了什麼,小安便去了後院。

鄭伯想著不論有什麼事,少爺處理好就是,便也沒有多想。

然後,他看到小安急匆匆地又出去。

還沒回過神來,廷尉府的人已經站在門外,這究竟發生了什麼?鄭伯眼中,滿是疑惑之色。

“官爺,你們這是?”鄭伯問道。

陳百川整理一下思緒,說道:“勞煩通報一聲,廷尉府捕頭陳百川,前來拜見謝先生!”

“拜見”這個兩個字,讓鄭伯心神猛烈一顫,他急忙轉身進去,急匆匆的跑到謝雲蕭的院子,氣喘吁吁的說道:“少爺,廷尉府陳百川要見您!”

謝雲蕭眼中閃過詫異之色,而後輕笑一聲,道:“來得這般快嗎?”

“師父,我隨你去見見這個陳百川!”秦政揹負雙手站立,自有一股不凡氣勢。

謝雲蕭搖頭:“不用,我去見他即可!”

來到前院,將陳百川和他手下的衙差請了進來。

“謝先生,我想,您要應該知道我為何會登門拜訪!”陳百川率先開口。

謝雲蕭沉默一會,也沒拐彎抹角,道:“陳捕頭對這件案子怎麼看?”

陳百川聞言,不由一怔,心下生出憤怒,心想,你的商隊走私兵器,我是衙門的捕頭,你問我怎麼看?

“謝先生知道那批兵器有多少?”陳百川眼中泛著凌厲光芒。

謝雲蕭沉吟片刻,說道:“想來不少!”

“的確不少,刀槍劍戟斧鉞都有,堆在城外的渭河渡口,謝先生要不要去看看?”陳百川幽幽說道。

謝雲蕭淡然一笑:“自然要去看看的,但想著陳捕頭應該會來,便在家裡等了你一會!”

陳百川心神不由一顫,神色略顯僵硬,他仔仔細細打量了謝雲蕭一遍,在謝雲蕭眼中看不到半點驚慌之色。

似乎從見到謝雲蕭到現在,一直都是謝雲蕭佔據主場,反而他這個廷尉府的捕頭,竟然處處被謝雲蕭牽制,甚是被動。

“這位謝先生,果然不簡單!只是不知道接下來,他該如何破局,這走私兵器,而且數量極大,可不是一件容易處理的事!”

陳百川暗暗思忖著,站起身來,道:“謝先生知道我一定會來?”

“這是一件大案子,又是我的商隊,我想你應該會來的!”謝雲蕭淡然一笑。

陳百川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多說什麼,先去渡口!”

謝雲蕭點頭,他穿了一件披風,與陳百川一行人來到渭河渡口。

遠遠的,便看見前面站著很多人,除卻謝雲蕭商隊的人外,剩下的全是來自廷尉府的衙差。

但廷尉薛舉,並沒有在這裡。

廷尉府的衙差,高高舉起手上罩著罩子的燈籠,將四周照亮,堆在地上的兵器,像是一座座小山丘似的。

這些兵器,就像是這張張猙獰的臉,在向著謝雲蕭肆意大笑,張開的血盆大口,隨時準備吞沒謝雲蕭。

“謝先生的手段真是了得,運送這麼多的兵器進入咸陽,要做什麼?”陳百川忽然開口,聲音裡面透著一股凌厲氣勢。

謝雲蕭知曉,陳百川只不過是在試探他而已。

“陳捕頭應該明白,要弄到這麼多的兵器,並非易事!”謝雲蕭說道。

陳百川道:“所以謝先生的手段,才高深莫測啊!”

謝雲蕭輕笑一聲:“這等手段,並不高深莫測,甚至有些蠢!”

陳百川愣了一下,他滿臉疑惑的看著謝雲蕭。

顯然這一瞬間,他再次被動起來,被謝雲蕭的思緒帶著走。

謝雲蕭走上前去,將地上的兵器看了一遍。

這些兵器,八成的是長刀,剩下的便是雜七雜八的,什麼都有一點。

幾處堆放的兵器,謝雲蕭都仔細看了一眼,他眼中頓然泛起凌厲光芒,不禁搖頭嘆息。

“陳捕頭,我忽然間覺得你有愧神捕之名!”謝雲蕭說道。

那些站在陳百川旁邊的捕快聞言,如何肯答應,一個個的都滿臉憤怒之色。有人甚至大聲嘶吼:“你放肆!”

謝雲蕭神色淡然,沒有理會。

陳百川眉頭微微一皺,他知曉謝雲蕭這般話語,定然不是為了羞辱激怒他而無的放矢。

思慮間,陳百川回憶了一下適才謝雲蕭的動作。

轟隆隆!

又是一聲雷霆炸響天地之間,醞釀了一個晚上的大雨,終於落下。

陳百川讓捕快拿來一把雨傘,謝雲蕭撐著雨傘,靜靜的站在大雨中。

落下的雨滴敲打在雨傘上,發出噼裡啪啦的響聲,雨傘下的謝雲蕭,一臉淡定從容,任憑風雨落。

陳百川沒有打傘,他走入瓢潑大雨中,蹲下來仔細檢視那些兵器。

謝雲蕭觸控過的兵器,他都一一檢查一遍。

寧國都城神捕陳百川,的確不是尋常之輩,謝雲蕭看著他的一舉一動,對於他這份非凡的記憶裡,眼中多了幾分讚賞之色。

只是不知道這個捕頭,能不能看出其間的蹊蹺。

大雨沒有停下的意思,陳百川將所有的兵器都給看了一遍。

陳百川手的人那些衙差,靜靜的看著。沒有人上前為他打傘,更沒有人叫他停下。

因為這些衙差清楚,陳百川做事的時候,是不允許有人打擾他的。

將近小半柱香左右的時間,陳百川將所有的兵器看了一遍。

他看得比謝雲蕭仔細,是以此時眼中神色,更為複雜。

“謝先生,適才是我失言!”陳百川誠懇地道歉,而後一頓,說道:“不管這些兵器來自何處,但終究是在你的商隊裡面發現的!”

“是的!”謝雲蕭並不否認。

陳百川道:“所以這件案子,你沒法子置身事外!”

謝雲蕭道:“如果陳捕頭相信,我必然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

“滿意?你知道如何才能讓我滿意?”陳百川淡淡一笑。

謝雲蕭也是一笑:“或許不知道,但是我會盡力!”

“這樣一件大案子,的確值得你盡力,謝先生,我們是廷尉府,而你則是一個商人,又是大殿下的師父,所以我們不能合作!”陳百川說道。

謝雲蕭點頭:“我明白!”

“但是我真的希望我們能合作!”陳百川道。

謝雲蕭嘆息一聲:“我明白!”

陳百川沒有說話,他抬頭看了看陰雲密佈的天空,落下的雨水不住打在他的臉上。

“難道真是深秋嗎?這雨太涼了!”陳百川輕聲自語。

正在不遠處的衙差,都能聽到,他們一個個的目露疑惑之色,心想自家頭兒,怎麼一下子變得傷春悲秋,多愁善感起來了?

“這裡的兵器,暫且全部運回去廷尉府!”陳百川下令。

衙差們得令,便開始忙活。

謝雲蕭並沒有就此離開,陳百川走過來,他步子落下,地上的積水濺開,顯然落下的步子極重。

“謝先生,你可以離開了!”陳百川說道。

謝雲蕭點頭,他撐著雨傘,走在來時的路上。

這場雨雖然大,但這世間之事,但凡發生了,便有痕跡,縱然這等瓢潑大雨,也沒法子洗盡這些痕跡。

“紅塵熙熙攘攘,莫過於此!”謝雲蕭嘆息一聲,他眼中多了幾許滄桑之色。

“快些,再快一些,這該死的大雨!”

“小心,不要被這些兵器傷到了!”

······

遠處傳來衙差們的聲音,其間釋放出來的煩躁,又有幾人能明白呢?

謝雲蕭不禁搖頭,陳百川的反應,那些衙差也看到了。

他們不是傻子,顯然已經清楚,眼前的案子,遠遠比想象中的還要扎手,不免就會生出煩躁。

“深秋的雨,的確很涼啊!”謝雲蕭輕聲自語,他低頭一看,衣襬已經溼了太多,一雙鞋子,也早已被浸透。

以他的修為,要避開這些雨水,自然輕而易舉。

他打著雨傘,走在雨中,如一個尋常人一般,只因此時的謝雲蕭,只想做個尋常人。

曾經的謝雲蕭,或許是不幸的,但也是幸運的。

只是有些事情,已經註定,他早已沒得選擇。

不多時,黑夜裡面難道撐傘的人影已經消失,大雨卻還在下,整個咸陽城,死一般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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