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臉心事的範天賜對望著流浪歌手出了神，他也曾有過流浪世界的夢想，嚮往著無拘無束的灑脫和自由。
一場突變，他最終將自已鎖在了山裡，就此心結再難開啟。
“周媽，其實我一點也不偉大，我不喜歡支教，不喜歡艱苦，更不喜歡爛在山裡。”
範天賜自認為能力有限，所有幻想的抱負也只是一時興起。
他沒有外界所傳頌的那般偉大而無瑕，投身支教更多的是為了逃避無能的下半生。
“周媽，就算我有兩條完整的腿，也會註定一事無成吧。”
“我明白，習慣會導致膽怯，沒有人要求你偉大，不想做的事，就不做。
一事無成，也好。”
莫拾歡起身走向了流浪樂隊，他像是有備而來，隨後便靠近簡陋的鋼琴坐了過去。
周旋搖晃著劣質的紅酒杯，眼睛也紅紅地，在男人彈奏起鋼琴曲的時刻，猛然清醒了幾分。
美好的男人，因為一曲離她越發遙遠。
周旋從不願褻瀆純淨，單這一曲足以讓她意識到她和男人之間的差距。
“周媽，他值得你的喜歡。”
“幫我做件事，後天我會讓他陪我出門，你在家，轉移一件東西，交給，王阿姨。”
“什麼重要的東西，噓，小心隔牆有耳，我湊近一些…”
“只是一件真正屬於我的東西，可望而可及…”
她望著近處的莫拾歡，將聲音壓地更低沉了一些，就像是欣賞著藝術品一般全心矚目。
夜裡八點整，江邊響起了煙花聲，所有人都轉移了視線，唯有周旋依舊看向著男人的方向。
一個個氣球隨風而至，沉浸在古風世界的周旋伸手接住了強行融入宋風的現代氣球。
五彩氣球下捆綁著長長的絲帶，她無法再看清彈奏鋼琴的男人，只得起身拍散大面積的氣球，近處的禮花照亮了一個個攤位。
她感覺著男人越來越近，等到趕走最近的氣球，莫拾歡正好單膝下跪。
他的耳際彆著一朵嬌豔的紅玫瑰，一身青衣鋪展在地，白皙的大腿展露於外，他美的就像是一幅畫作。
莫拾歡擁有著超越世俗的氣質，一切正如他的名字一般詩情畫意。
“哇，嫁給他嫁給他…”
周旋感知的世界充滿了豐富的聲響，鳥獸蟲鳴無比悅耳。
此刻人間煙火氣息盎然，她看著單膝跪地的莫拾歡，以新的視角審視起男人的軀體。
對方光潔的大腿並未再度使人春心氾濫，她只得將目光落在了那顆巨大的鑽戒。
“唉，周媽，嫁吧…”
範天賜明知故問，他當然知曉周旋有著清奇的腦回路
在他看來，這位“頭號”實驗物件已然是能困住女人的最後希望。
此刻，一隻上了年紀的家犬緩緩走向了人群，人們紛紛駐足於眼前熱鬧的場景，除卻周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於帥氣的莫拾歡。
隔牆之外，K親手處理了牽引繩，他背靠在潮溼的牆面，壓低了帽簷，順著兩位主角的方向望去 ，看著老犬默默走向了自已心裡的目標。
“莫拾歡，你喜歡過我嗎，我喜歡過你…
不過…”
周旋微微彎下了身，將另一半話藏匿了起來，她將右手伸了出去，示意著男人戴上戒指。
她的心中低語：不過，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一隻老犬靠得越來越近，K自認為狗狗將停留在女人的身側，正要離去時刻，狗依舊往前緩緩而行，它的目標竟是前側的莫拾歡…
“也許有過， 對你而言，這份喜歡，是否重要。”
“不重要了。”
周旋看著一隻肥碩的狗蜷縮在了他的腳前，回想著朱見深所傳送的“汪汪”兩字，後背突然一陣發涼。
“怎麼了…”
“周媽你不舒服麼…這是哪裡來的狗…狗，死了？”
灰毛老犬用盡了最後的氣力停留在了故人的腳旁，它吃力地嗅了嗅熟悉的氣味，蜷縮著身體壓蓋在了莫拾歡的皮鞋上，而後便再無動作。
“原來如此…
所以怎麼會是巧合呢…”
周旋開啟塵封已久的回憶，暢想著流浪狗撲咬赫連長夜的動作，即使她飛撲在前，依舊無法讓領頭的灰犬更改目標。
那隻狗訓練有素，也難怪赫連長夜疑心這是一場自導自演的陰謀。
守在暗處的赫連驗證著自已的猜測，當年領頭襲擊的老犬並未被實行安樂死，而是被他留在了A市。
“你們果然，早就認識，我，不過是個獵物，直到今天，還是你們的獵物…”
K一拳重擊在牆面，認真分析著莫拾歡和周旋設計的“騙局”，固執著將女人的所作所為定義成陰謀。
無論是多年前的流浪犬襲擊事件，還是去年再次動用那張銀行卡，統統都是他們設計的圈套。
“老大，莫拾歡的養父，和您有些故事，這樣也就能說通了。
他的確會恨您，可是，不應該啊，周衣衣和他，根本不搭噶才對…”
K按斷了來電，不容朱見深再次干擾判斷，他翻查著關於莫拾歡養父的資料。
原來當年熱氣球事件另有受害者，負責學員裝置的年輕男教練 ，正是莫拾歡養父之子。
“太邪門了，這隻老狗怎麼會找到你這邊…”
範天賜拄著柺杖走近了二人，趁機將求婚的照片發給了父親。
他檢視著老死的田園犬，嘆息了幾聲突然才意識到周旋竟然不害怕狗。
“周媽，你不怕嗎？雖然，這是隻死狗…”
“噢，你都說了，死的麼…”
周旋輕描淡寫地將事情帶過，她自然沒有一眼認出這隻狗的本事。
事情已經過去多年，也許只是湊巧，也許是一場來自莫拾歡的試探。
她試去想象無數種可能，終究無法將眼前溫潤如玉的男人聯想成一個挑唆者。
莫拾歡帶著周旋離開了街道，彷彿對方才的一切毫無觸動。
“誰會去猜想它是不是當年那隻惡犬…”
周旋覺得她又犯了疑心病，終究沒有看透莫拾歡的心境。
她心中暗暗嘲諷著無端而混亂的念頭，很快男人在她眼中恢復成了現代裝束，原先光潔的大腿也被西褲牢牢遮蓋，一切，不過又是幻覺。
二人走走停停，直到靠近跨江大橋的右側，夜裡的風很涼，她的心也難再起熱。
“其實，有些事適合成為秘密，說出來 反而沒了故事的味道。”
莫拾歡回憶著年少的自我，他一次次訓練著狗狗攻擊以赫連長夜為目標的模型。
那個時期周衣衣橫空而現，讓他枯燥的“復仇生活”多了一絲樂趣。
“咬死他…就是這樣，乖啊，阿福…”
印象裡，養父總喜歡抱著相機徘徊在學校門口，偽裝成一個職業攝影師，伺機對貴族學校的仇人落手。
他們收養了莫拾歡的那一天，就讓他明確了成為家族一員的任務，報復赫連長夜，就是他存在的價值。
有一次，莫拾歡救下了幾隻流浪犬，後來，這些狗也成為了復仇的一部分。
再後來，在養父眼裡，莫拾歡和這些狗，沒什麼區別…
莫拾歡覺得，他該去恨一個人，那個人 只好是赫連長夜。
“阿福…”
莫拾歡喃喃自語著，他習慣了一個人去回憶和傷痛 。
年少時面對養父毒打的時候，他就會開始自言自語 ，妄圖以此分散重心，忘卻皮肉的痛苦。
再後來，他喜歡上了煮羊肉湯，因為那些湯加重了養父的病情，可她的養母並未因此看重他幾分。
“後天，我會應約參加一場大會，也許會回來的很晚。”
後天，是周旋決定離開的日子，一旦莫拾歡有所挽留，她便會改變主意，也許就像很多狗血的偶像劇一般得到一個美麗的結局。
“會回來就好，你終究會得到自已想要的一切，我也會。”
“知道自已想要的什麼就好，恭喜，你離赫連長夜越來越近了。”
後天，他知道也許那個人會出現，對方精心留養了“阿福”，當然也不會放過他這個始作俑者。
“不過如此，我想證明，那個人，不過如此。”
簡短的對話過後，周旋已經有些犯困，她搖了搖腦袋，抬高手看著月色下的戒指。
他們終究沒有說出真心話，執意將過去的真相就此掩埋。
煙花順著河岸一片整齊地綻放，她在滿目亮色裡看著男人褪下了衣物，撩人的夜色的燈火之氣映襯著男人雪白的膚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