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真是一個奇葩，老爹和哥哥進了牢房，還能惦記著接下旅遊團，老大你這次要對付的人，果然很有問題。”
朱見深翻閱著關於周旋的一切資料，這才將發生在她身上的多起故事連線成線。
“校園霸凌案的受害者，見義勇為的女大學生，拾金不昧的導遊員，被養父騙保的繼女…乖乖，所以你要整治自己的，救命恩人…”
連麥中的赫連長夜正視著周旋的近照，多年過去她幾乎一成不變，半肩長髮，簡易素色衣著，雜款球鞋，還有毫無焦距的雙眸。
近視之下，他強迫著回憶當年惡犬撲身的時刻，就是這樣一個不起眼的女人守在了自己身前。
可惜，早在惡犬傷人之前，赫連長夜注意到了周旋的存在，對方一次次的踩點行動，早已將其出賣。
周旋的確善於偽裝人性，可不擅長藏起自己這張普通的臉。
他要做的，就是揭穿虛偽的良善，然後將對方微不足道的自尊自傲踩個稀碎。
“也許，我是要感謝她…”
“噢噢，老大，說真的，要不是有惡犬襲身，大概你這輩子都會縮在輪椅上不動吧…”
朱見深難得嘴瓢，話剛出口便恨不得打自己一個嘴巴，當年極限運動事故的經歷本就是禁忌。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自己有什麼不同呢…輪椅，呵呵，我還是高估了那個女人…”
赫連長夜突然大悟，自嘲地搖了搖頭，甚至失去了深究下去的興趣。
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當年被選為獵物的原因簡單到了極致，根本沒有任何技術含量。
他在她眼中的不同，也許只是因為自己的名牌衣著，輪椅少年成為獵物一點也不奇怪…
當年的真相，的確不再重要…
“額…”
朱見深不明所以，斷線過後依舊認真觀察著周旋的檔案。
“她還看心理醫生…看來，這是新的突破口啊…喂，喂老大，那我真的放手一搏拉…”
老區的早晨滿是熱鬧，周旋喜歡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裡尋找隱藏的角落，大隱，隱於市。
她的幻想症似乎越來越不受控制，猛得一個抬頭，眼前的破落街道便墜入了唐風世界。
來往的人們也紛紛身著古裝，沿街的商鋪也化為了古色古香的樣式。
每每踏出一步，萬物就像是收到了強大的感染力，以最快的速度進入了古風世界。
周旋迴旋著身軀看向了光怪陸離的新世界，手裡捧著的小說裡也開始跑出一個個古風紙片人，為首的便是書中男主赫連長夜。
周旋追尋著虛化的男主背影一路而去，所經之路每一顆塵埃都染上了古色。
她靜看著杭城的水上公交站化為了古船碼頭，宛如見證了一顆鮑蕾片片綻放，旌旗飄然的市井滿是人間煙火。
“叮叮叮…”
手機鈴聲打碎了想象，一切都回歸到了原點，而她從來可以不著痕跡得以融入當下。
惋惜和悲傷就像是多餘的點綴，抬眉之間，她的情緒散得乾乾淨淨…
周旋走入擁擠的地鐵車廂，站內播報的聲響蓋過了她的聲音。
黑色單肩挎包，粉色保溫杯，簡易導遊旗杆，黑色單人雨傘，證件包檔案袋，再者便是個老式的笨重充電寶。
周旋本身並不高，她並不擅長打扮和服裝搭配，時常長款外套加長裙。
上衣本身能給一米六三左右的身高加分，可惜廉價球鞋往往拖了後腿。
女人本身五官便不精緻，木訥單一的表情並不能給人很深的印象，走入人群往往淪為路人丁以外。
“周女士你好，我是莫醫生，後天有空嗎？需要更新一下資料，當天傍晚六點前島，有免費抽獎活動，參與就有獎。”
周旋本心無波瀾，免費抽獎四個字瞬間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抽獎算是她從小到大獲得滿足感的最佳愛好。
“抽一個吧，哈哈，小衣衣…”
回憶裡，頭髮斑白的老奶奶晃動著竹筒杯裡的棉籤，她和老人躲在破爛的棉被裡，外面的雪越積越深。
“黑色啊，黑色的獎品是黑梅糖…”
活在回憶裡的奶奶，似乎擁有著無盡的魔法，總能在她最無助的時刻變幻出各色零食，抽獎遊戲，恍如隔世。
“奶奶，怎樣才能治好你的腿…”
“錢，很多很多錢，可惜那些奶奶變不出來 即使變出來 全留給我們的小衣衣…”
後來，奶奶總算在眾人的期待中離世，周衣衣將存有三十萬的銀行卡埋在墳前多年。
土地改革之後養父一家拿了賠償金，奶奶的墳頭消失不見，那張卡卻依舊留在了她埋藏的破花盆裡，而今，也許已經回到了主人手上。
藏在記憶裡的無力感瞬間來襲，周旋即刻轉移著注意力。
一等獎膝上型電腦的圖片讓人不由嚥了咽口水，手也不受控的連發了幾條訊息。
“好的好的。
六點前是麼，沒問題，後天下午我的客戶行程自由活動，應該肯定沒有問題。”
對方突來的熱情讓莫拾歡有些意外，他尷尬地輕咳了幾聲。
當年那個愛躲在小賣部玩看抽獎遊戲的女生，果然一成不變。
在他看來，周旋答應得也未免太過直爽，甚至為了表現自己的誠意直接說出了客戶安排。
莫拾歡拿起周旋的名片，再三思索過後，還是決心去往旅行社一探究竟。
周旋習慣比集合時間早到半小時，正好協助著大巴車掉頭停靠。
經常合作的王師傅帶來了旅行社的行程任務單其他物料，稍作整理便待著客戶出發。
“公司叫見深房，呵呵，小周啊，你說領隊叫朱見深，這就勉強說得通了，說不出哪裡怪就是很怪…”
“也算是， 創意？看樣子經營地不錯，倒不像是皮包公司。”
周旋站在車旁小口咬著煎餅，抬頭看去便找到了客戶家的招牌，彆扭的諧音梗讓笑點本來就低的王師傅吼出了聲。
“不是夕陽紅療養路線嗎？健身房裡還有老頭老太啊，城市裡的人，也太會享受噢。”
東北人王師傅取出一瓶牛奶遞了過去，自認為魁梧的身姿能震場這個團隊。
他時常和周旋搭團，很是照顧同為異地打拼的旅遊從業者。
“不知道，臨時團說是高標待遇，用餐的餐廳我都沒有去過，尋常餐標根本去不了。”
“哎呀別太高階，不會沒有導遊司陪免費餐吧，這團吳總撈不少吧。”
“你知道他的，內卷，錢都花在實處，服務至上麼，咱們做好自己的就行。”
周旋低頭看向了新來的簡訊，八卦的王師傅正想偷窺內容，客人領隊朱見深便身著健身西湖閃亮登場。
“今晚九點不見不散，不要逼我公佈你所有的過往！周衣衣，你別欺人太甚，我這裡隨時一屍兩命！”
周旋頭疼地收起了手機，弟媳婦咬著不放，大概已去監獄裡和那兩位會面，也不知又在什麼算盤。
視線模糊片刻，迎面而來的朱見深，在周旋眼中，瞬間化為了披頭散髮手挖鼻孔的如花造型。
她看著誇張的腹肌和健碩的腰盤，對方抖動的面部肌肉掛滿了油膩，如花和獵戶的奇怪古風造型合而為一，看實在辣眼。
“您就是周導，哈哈來一根…”
誇張的熱情讓周旋冷不丁退了一步，暖場的王師傅將人護在了身後，一手接下了對方誇張的雪茄。
“初見見面，你好，我是領隊，朱見深。”
“周旋，沒有王字旁的旋.”
沒有王子旁，久沒有人類封鎖自己的低階孤單了吧…
周旋如是回想著自己取名的用意，未經修理的劉海依舊遮蓋著大半的額頭，其貌不揚的模樣令朱見深再次失望…